語文老師扶了扶眼鏡，無奈地回到講台上。

「好了！今天的作業，把這張練習卷給我好好訂正了，正確答案抄到原答案下面。」說完，又扭頭看向滿面春風的高銘，道：「至於高銘，你抄五遍！」

「啊？」高銘驚懼地張大了嘴。

「怎麼？還嫌少嗎？」

「沒有沒有沒有……」高銘趕忙搖頭。

他看了看前排的宋尋歌，見他始終低著頭抄抄寫寫，才想起方才他拿他取笑時，他也並不曾抬頭。

高銘離開座位，走到宋尋歌身前，斜跨上他桌子旁的座位，細細端詳著宋尋歌。

「幹什麼？」宋尋歌開口，卻仍不抬頭。

「咋的呀？生我氣了？」高銘頑皮地咧了咧嘴，「我又沒說假話，你平時不就是那麼走路的嘛！」

宋尋歌輕輕笑笑，說：「沒有。」

「沒有你怎麼不抬頭呀，幹嘛吶？」高銘說著，低頭去看宋尋歌的桌面。只見他正忙著批改什麼卷子。

「高二理科數學銜接練習……」高銘讀著讀著，眉頭便縮成了一團，「我去！尋歌，你膽子忒大了吧，上焦博士的課也敢摸魚？偷學數學？」

宋尋歌停下筆，從數學卷子下抽出剛才語文課上評講的卷子，遞給高銘

高銘定睛一看，瞬間吸了一口氣。

「我靠？135分？你他媽……你……」

「說髒話就到別處去。」宋尋歌不動聲色，繼續批改起了自己的數學卷。

「好好好，你能，你能！」高銘雙手恭恭敬敬地把宋尋歌的卷子捧放到他桌子上，「看來那話真沒說錯，叫什麼……詩書肚子氣質華？」

說完，他又壞笑道：「哎，我可聽小影說……」

「小影？」

「就是陳知影嘛，文2班那個漂亮妹妹，你們文藝部的主管。」高銘臉紅道。

「哦，」宋尋歌改完最後一道題，把紅筆插回筆帽，「說什麼？」

「她說，你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實際上可厲害了呢，簡直氣壓全場！」高銘對宋尋歌豎起一個大拇指，「聽說高一有個囂張的小兔崽子說話不注意，被你幾個字兒就搞蔫巴了，牛！」

宋尋歌垂眉，並不說什麼。

「宋尋歌，外面有人找你！」一個女生跑到宋尋歌桌前，細聲道。

「快去快去，肯定是哪個暗戀你的妹子，嘻嘻嘻……」高銘偷笑道。

宋尋歌站起身，掠過高銘，不多語。

他走出門，四下望瞭望，好似並沒有像是等他出來的人，便以為是剛才那位女同學的惡作劇。正欲轉身回班，忽然看見轉角樓梯口邊上團著一個矮小的身影。

「於樂同學？」

於樂咬了咬唇，慢慢挪上前去。

「宋部長，我……」於樂擦了擦耳邊的汗，「我是來道歉的。」

「我說了，不用。」宋尋歌輕聲道。

「不是那天在行政樓，是……前天，我說鋼琴不好……」於樂忙抬起頭來辯解，「我不知道你喜歡鋼琴，我就只是根據我自己的感覺胡說的，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那一瞬他望進了宋尋歌的眼瞳，清澈得令人震驚。

「我知道。」宋尋歌說，「別放在心上。」

於樂感覺嘴角有些抽搐，卻不明緣由地緊張。

宋尋歌開口道：「那天在會上公然打斷你，確實不太禮貌，以後我會注意。」

「沒有沒有！」於樂趕忙說道，"是我沒禮貌在先，我那就是嘴欠，該！下回我要還這樣，你就把我禁言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搖起了雙臂。

宋尋歌一愣，莞爾一笑。

於樂抽搐的嘴角終於鬆弛下來，內心的重石也好似落下。他舒一口氣，問道：「部長那個，我想問你個事情。」

「嗯。」

「那啥，你為什麼從燕南轉學去蘇州，再從蘇州轉回燕南呀？」

宋尋歌收住了笑容，抿了抿嘴。

於樂見狀，心中忙大叫不好。

「家裡有事。」宋尋歌開口道。

於樂趕忙順著接道：「沒事沒事………」

「有事。」宋尋歌抬起了頭。

預備鈴響了。宋尋歌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問於樂道：「六點了，你們高一該放學了吧？」

於樂點點頭，說：「額……放了，上節大練習講評是最後一節課了。」他側身看了看，發現三樓的學生只見進不見出，恍然道：「哦我想起來了，高二還有一節自習課呢。」

「嗯。」宋尋歌昂起頭，看了看天邊漸沉的日影。紫色的天由近及遠漸次黯淡，一彎弦月兀自垂在一角，與暮色中淪陷的太陽默默地對峙著。幾隻大雁繞一個弧線，結伴飛遠，不時亦會留下幾聲憊懶的啼鳴。

「別放在心上。」宋尋歌輕語道，「早點回家。」

於樂點了點頭，看著宋尋歌轉身走回了教室。

他雖知道自己剛才因好奇心過剩而問出的問題並未像上次一般惹他生氣，但卻不知是否仍舊激起了他片刻的不滿。唯一確信的是他方寸間必有哀傷的往事，如極力掩藏的創疤一般，不輕易示人。

於樂下樓回班，開始收拾自己的書包，準備回家。

唐玲玲忽然繞到他身後，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呀，玲玲！你幹啥呀？駭死我了！」於樂一驚，沒好氣道。

唐玲玲嬉笑道：「就是想嚇你一下！看你魂不守舍的。」她一面說著，一面把自己的書包背好。

「說吧，剛幹嘛去了？一下課就鳥兒似的飛出去。」唐玲玲眯著一隻眼，問道。

「別八卦了，閑的你。」

唐玲玲聽此，叉腰道：「行，我閑的！我閑的幫你把情深深雨濛濛痴情千年只為盼君歸的胡大媽支走，噢，我閑的！」

「啥？胡恩美？她剛找我？」於樂疑惑道。

「可不？她唧唧叨叨說那個文學常識大賽的事，一直等你呢，就不見你回來。要不是我說你去約會了，你現在還被她纏著呢！」唐玲玲笑道。

「約會？啥呀，你別胡說！」於樂急忙反駁，「還有，胡大媽肯定就是問我有沒有報完名，什麼情深雨濛濛……」

「哎呦，開個玩笑嘛！」唐玲玲說著，把胳膊肘下的一卷書交給於樂，「胡大媽讓我把這交給你。說是蕭老師幫忙整理的文學常識集錦。」

於樂接過書，說了聲謝謝。

他別過唐玲玲，單肩挎起書包，朝樓下跑去。雖然宋尋歌讓他別放在心上，可每每與他對話只教於樂覺得心裡糾結，他不願再多想。於是腦海中飛速飄過了各種美食，晚飯預告硬核上演。

他跑到校門口，突然站定，眼前一亮。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