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樂一愣，猛得抬起頭來。

「什麼？從我開始嗎？」他磨了磨牙，左右望望，發現眾人的目光都紛紛聚焦於自己，便也只好暗暗吐了吐舌頭，站起身來。

「大家……好！我叫於樂，音樂的樂……來自高一4班……」這樣就可以了吧？他心下想著。

「聽說於樂同學在三輪面試時表現優異，李副部長很看好你。」宋尋歌眯眼笑道。

「他不剛剛還懟我懟得老狠呢麼……」於樂撇了撇嘴，暗自低語。

「啊對對對！」李洞天搶話道，「這於樂同學呀，在樂理上還是很精通的！」

於樂尷尬地笑笑，抓了抓臉。

「是嗎，那看來，還真挺厲害的。」宋尋歌笑了笑。

「沒有沒有，部長見笑了。」於樂慌忙擺手道。

「這小男生還蠻可愛的。」林上雪笑道。

「嗯。是不錯，但要是懂規矩，能守時，就更好了。」陳知影把自己的長馬尾辮甩到胸前，說道。

於樂見周遭儘是笑盈盈，連宋尋歌也展眉，心下便放鬆下來。他似乎覺得自我展示的時機已到，便把緊張與不安都拋卻了。

他咳了咳，開口道："我呢，平時就是閑著沒事，愛聽聽歌，對樂理也不是很了解，可是感興趣，所謂心嚮往之，因此都有涉獵一些。」

「呦呵，還挺能啊。」林上雪掩嘴笑道。

「尤其是這樂器啊，我雖然什麼都不會，但是嘞，也有了解。比如這古箏，聲音鮮亮，好似空谷鳴石；這小號，激揚亢奮，像烈日當空。而我最喜歡的還數小提琴，琴弦聲悠揚婉轉，什麼情緒都能傳達，而且拉琴時姿態實在是太優雅了。這一點呀，鋼琴就比不了了。這鋼琴啊，雖然鍵盤多，但是音兒就是那些，彈來彈去，都是一個意思，完全不……」

「坐下吧。」

眾人一驚，忙轉頭看向前去。

宋尋歌緊鎖著眉，臉上笑容盡失，雙頰好似結了冰霜一般。他微微睜開眼，看向還站著的一臉茫然的於樂。

「部長，我還沒說完……」於樂眨著眼，疑惑地看向宋尋歌。

「坐吧。」宋尋歌低沉道。

李洞天看了看兩人，忙不迭開口道：「於樂同學呀，坐吧坐吧！先坐，我們下回再說，下回再說哈！」

林上雪也伸手，拉了拉於樂的袖子。

於樂圓睜眼，有些不服氣，但也只好慢慢坐下。

「喂，林主管，你知道這是咋了嗎？」於樂掩著嘴，小聲問道。

林上雪搖了搖手，「先別講話。」

「今天時間有限，就不多耽誤大家自習時間了。新幹事的自我介紹，等我們下次正式例會時再繼續吧。」宋尋歌開口道。

於樂四下望瞭望，見除了林上雪和陳知影，大家都在交頭接耳。就連李洞天也有些迷茫地看著宋尋歌。

「看來……應該不是犯了什麼部門大忌。」他自我安慰著。可一想到宋尋歌方才生冷地打斷自己對音樂的看法，心下便又對宋尋歌生了份埋怨。

宋尋歌回身走到講台上，取下自己的文件夾，翻了翻，轉過身繼續道：「因為部門換屆，從上學期寒假收假以來，學生會整體的工作就落下不少。」

「幹嘛突然變這麼嚴肅？」扎紫色髮帶的女生問旁邊的人道。

「誰知道！不過估計是剛才那個矮個子說錯話了。」一個穿條紋T恤的男生回答道。

「咳咳。」宋尋歌冷冷地掃了掃說話的二人，兩人趕忙住嘴。

他繼續說道：「昨天我向白鷺理事長要了各部門在這小半年間的工作月度報告，也看了李副部寫給我的工作交接文書，發現我們文藝部的工作進度，目前是最慢的。」

突然，宋尋歌「啪」得一聲，合起文件夾，驚得一旁的李洞天一個激靈。

「自上一任部長離職到我上任，約莫有小半年時間。這段時間以來，還是辛苦大家對工作的持續跟進。不過，新學期的任務依舊不少，還希望諸位打起精神，我們共同努力，趕上進度，保質保量完成任務。」

「好，好！」李洞天忙帶頭鼓起掌來，底下的人也都跟著鼓掌。

宋尋歌的臉色稍稍和緩些，便又講了講下個月學生會全體大會的事宜，而後有問李洞天是否有補充。

李洞天搖頭擺手道：「沒有沒有，宋部長已經面面俱到了！我就不狗尾續貂了哈！」

宋尋歌淡淡笑了笑，對大家說：「那我們今天就先散了吧，下次會議時間待定。」說罷，他向前微微鞠了一躬，便回身去講台收拾東西了。

於樂長舒一口氣。他盯著宋尋歌瘦高而清冷的身影，嘟囔道：「忽冷忽熱，喜怒無常！不也是個新人嘛，搞什麼！」

陳知影這時站起身，「那個，我看你們新幹事之間還是互相認識一下吧。剛才部長也說了，我們要參與學生會全體大會的籌備工作。你們認識了，方便我和上雪日後給你們分配工作。」她說著，看了看在座的幹事們。

扎紫色髮帶的女生率先站起，朗聲道：「大家好！我叫何孟雨。來自高一1班，大家也可以叫我小雀斑，嘻嘻！」

穿條紋T恤的男生隨即站起，說道：「向1班大佬致敬！我是高一2班張浪，多多關照啊！」

最後一個女生站起聲，怯怯道：「大家好，我是……李婭蘭，來自高一……10班」

林上雪站起身來，鼓了鼓掌，笑說：「謝謝各位。歡迎你們加入文藝部，我們文藝部……」

於樂心不在焉地捏著筆，一隻眼睛斜瞟向講台前的宋尋歌。只見他把文件整理好，與李洞天又交談了幾句，便拉開門離開了。

「吱啦——」

門被拉開的一瞬，宋尋歌好像走進了那刺耳的聲響里，淹沒在人們視線之外。於樂總覺得心中擁塞，卻無法具體描述這種難堪。宋尋歌剎那間冷下的臉像火漆印戳一般釘在他心口，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於樂站起身，撂下筆記本和簽字筆，也不顧林上雪正在講全體大會的分工，徑直往門外衝去。

他拉開門，見到宋尋歌正立在樓門口看手機。

輕暖的光淋灑在他身上，將他素白的校服印出一方金黃。芳馨園飄落的梔子撲上他的褲腳，安適地帖服著。

於樂心中的怨懟，莫名被澆滅幾分，想好的質詢話語也涼了半截。他咽了咽口水，慢慢踱到宋尋歌身前。

「部長……」

宋尋歌的視線從手機熒幕上移開，緩緩看向於樂。

「部長，剛才為什麼打斷我的話？我覺得這樣……」於樂喃喃道。

「這樣什麼？」

「這樣……很不尊重……」

於樂幾乎是閉著眼說完的。

宋尋歌淡淡笑了笑，說：「沒事。」

「有事！」於樂昂起頭道，「如果我說錯了什麼，請指正我。不要……不要打斷我。」他說完，又低下了頭，「我很在意這些……小事。」

宋尋歌點了點頭，輕聲道：「那，對不起。」

說罷，便走下了台階。

「我也要向你道歉！」於樂朝他的背影喊道。

宋尋歌站住，別過頭去，「不用。」

「是為昨天下午的事！謝謝你幫我拿聘書，但是昨天我……我也不知道你是部長…… 是我太冒失了，對不起！」不知為何，於樂總覺得舌頭上結了苦果。說話吞吐本非情願，但屬實難以流暢。

「沒關係。」宋尋歌嘴角上揚，柔聲道。

他始終沒有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