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古書里有嚴監生為兩根燈芯不願赴死，此書中有長生子為白天點燈窮病發作。

普天之下無奇不有，龍景覺得自己大開眼界，看著面前這位俊俏的有些精明氣質的男人，龍景站起身子來雙手不知道怎麼放，捏捏衣擺，尷尬地喚了一句：「大師兄。」

996剛剛把所有的人物資料全在他腦子裡過了一遍，耳提命面今天的事不可以再有第二次。龍景知道自己方才可能穿幫了，正心虛著，斜站著又把支撐的左腳換成右腳。

燭火熄滅，屋子裡陷入黑暗，長生子已經安然合上眼睛，彷彿溘然長逝。唯獨舒懷月那雙眸子，在黑暗裡發著微微藍綠色的光，龍景心中有個預想，他覺得這個大師兄可能真的能在黑暗裡看清東西。

「這時候不去找賀歸舟，居然想著來找師父了，是不是缺錢？」舒懷月終止了這尷尬的氛圍，「聽說你今天把人氣跑了，就算你把他從宋明翎身邊趕走又如何，人家又不會看你。」

語氣有些不屑，他向來不能理解龍景的執著。

龍景撓撓頭：「我只是……」想來看看能不能不去上學，並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

想與舒懷月稍稍解釋一下自己的行為，龍景就聽到他這個溫潤的大師兄用最柔和的語氣說：「我早跟你說了，他要是不喜歡你，你就把他的心挖出來，哪那麼多功夫。」

龍景：「……」

龍景：「？？？」

他聽到了什麼，是幻聽了嗎，這裡難道不是名門正道，怎麼可能有這麼血腥的手段，舒懷月這是什麼愛情呼叫死亡的極致手法！

舒懷月看龍景懵懂的樣子，十分不渝：「嘖，虧你還是條龍，沒有血性。」

哥，血性不是血腥，你是不是對龍有什麼誤解。

好在舒懷月並沒有心情來直到自己小師弟的感情，他對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東西看到了就想一刀砍下，直接換了個話題：「要錢的話最近師父沒錢給你，他剛剛買了一本劍譜，基本掏空了所有的積蓄，這段時間讓他自己緩緩。」

這語氣，似乎是見怪不怪。

龍景看小說無數，知道劍修不是很窮就是很富，看來他的師門，單憑藉這個住所，一定是特別貧困戶，他很好奇長生子到底如何養大原身的。

幫舒懷月把長生子挪到了破爛的竹席床上，龍景開門見山：「師兄，其實我來是為了上學那事，我覺得我在師父這裡挺好的……」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舒懷月猛地偏過頭來。

黑夜中藍綠色的眼睛死盯著龍景，宛若捕食者鎖定了獵物，舒懷月都快被氣笑了，立馬從乾坤袖裡掏出算盤，修長的手指翻飛起來。

「你每個月的花銷是三十靈石，每個月都有額外的支出，價格不等，上個月是八十，上上個月是一百六十……更別說你纏著師父把自己的傢具都換成了檀木，茶杯都要青瓷，可是半個月前你與賀歸舟吵架，一共打碎四個杯子一個一千靈石，砍壞一張桌子七千靈石。」

算盤噼里啪啦響，舒懷月思路清晰嘴上不停，不斷報出一串又一串的數字，最後他說：「四十年，在你身上的花銷一共三百八十萬八千六百五十一靈石，我跟師父約定在你成年之前的費用不算，我再抹個零頭，一共二百四十萬靈石。」

龍景：「每個月怎麼那麼多額外支出？」

舒懷月：「你說做龍就要精緻，總是去買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塗臉上，很貴。」

龍景：「我都這麼窮了用的東西咋還那麼貴？」

舒懷月：「你從小在師父身邊長大，他溺愛你。」

龍景：「……」

原身都四十了，是什麼修真界當代巨嬰？

此外還有這個便宜師父，他從來沒有一刻這麼討厭溺愛孩子的家長，明明沒有錢，居然還要砸錢來滿足原身的虛榮心，這是何等的荒謬，而且更氣憤的，這些賬怎麼都記在他名下？

「師兄，管賬辛苦了。」龍景幹巴巴地說，還沒有體會到修真界的好，就想起了還不起花唄的支縛寶。

舒懷月收起算盤，溫柔一笑：「不是我管賬，是我出錢，你覺得我們師父這樣，真的能養活你嗎？」

看著床上不省人事的某位劍道大能，龍景狠狠搖頭。

做夢呢，要不是辟穀，估計人早就餓死了。所以這錢？

舒懷月回歸最初的問題：「所以，你不讀書繼續在師父這裡混吃等死然後不斷要錢，你何時才能還上我這筆錢？」

他頓了頓，稍稍控制了下自己的語氣，「看在你是我師弟的份上，我沒有算利息。你沒辦法當劍修師父才想著把你送出去學個一技之長，以後好有謀生的手段，不然你覺得就你現在的履歷拿出去，哪戶人家敢找你驅鬼捉妖？」

「履歷？」龍景好像聽到了什麼不該在修真界出現的東西。

舒懷月點頭：「我看你是真被賀歸舟那坨……咳咳，那人糊了眼，修真界的人出師何處，修為幾何，術業專攻，遊歷經驗……悉數在卷，你什麼都不會，出師後能去做什麼？」

這一刻，龍景回憶起了大學期間被成績單和實習經驗支配的恐懼，輔導員的話猶在耳畔——「龍景，你這麼沒志氣，以後哪家公司敢要你」。

他萬萬沒想到，換了一個修真世界，居然還有學歷歧視。

「你無父無母，天衍宗每個月都會給出一定助學金，不過接下來我會適當減少你的開支，是時候成長了師弟，龍生里不是只有男人，還有飯和遠方。」

舒懷月說完這句話，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小師弟，這條龍行事糊塗，可也不曾犯過大錯，叛逆期是長了些，也不是不能改正。

龍景蹲下來，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死之前造了什麼大孽，所以才要忍受這般折磨。

腦海里的系統卻突然響了，一段文字浮出來：

[任務發布，請宿主按要求完成：

龍景怎麼也不會想到，大師兄給出去的錢居然還要收回來，要是沒有人再給他錢，他不知道以後要如何生活，憂心之際心中忽然靈光一閃，對啊，大師兄有錢，只要他靠住這條大樹不就衣食無憂了？

思及此處，心中邪念頓生。他拉住了舒懷月的手，一雙眸子水靈靈看著對方，說：「師兄，你能送我回去嗎？」舒懷月對上這雙眸子，有一瞬間的失神，偏頭掩蓋住失態，輕輕|點了點頭。]

根據原著劇情，舒懷月就是龍景委身的男人之一。

這尼瑪是什麼鬼劇情啊！師兄弟之間禁斷的愛戀，狗屁作者到底在寫什麼玩意，這樣的書真的會有人看嗎？

龍景在腦子裡質問：「這本書的作者是哪個傻|逼，不知道這樣會被鎖文嗎，一點也不利於青少年身心健康！」

腦海中|出現一陣翻書的聲音，996說：[叫江欲行，一個青年作者。]

龍景：「青年何必為難青年，麻煩你幫我點個舉報。」

996：[這不重要，宿主能不能給她多點關係多點愛，支持一下，講不定下一本就寫好了。]

龍景：「呵呵。」

正在負隅頑抗，晴空萬里的天忽然風雲涌動，雷雲層疊，一道雷唰得劈下，隔壁山頭一棵樹四分五裂還冒著火光。

龍景瞳孔地震，一把抓住舒懷月的手腕，聲音有些顫抖，以至於有點失真，聽著和要斷氣一樣：「師兄，你能送我回去嗎？」

舒懷月看著龍景瞪大的眼睛，偏過頭去嘆氣，哎，不就是錢嗎，瞧瞧這小可憐的模樣，他又不是立馬就要還錢。果然還是孩子，都能被雷嚇哭，夏季山高打雷難免失火，這些小常識都不懂。

於心不忍，舒懷月點頭：「好。」

龍景麻木了，可是他蹲在地上不想起來，他甚至都不想去看舒懷月的真實反應。結果後領子猛地被人拎起來，接著整個人騰空而起，他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就像一隻被捏住命運的後脖頸的貓，一動也不敢動。

風自耳畔奔涌而過，沒來得及反應，人已經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

舒懷月把人放下，語重心長：「快點學會自己飛，虧你還是龍。」

目送舒懷月離開，龍景有些獃滯，他設想過各種一起下山的辦法，沒想過會是這一種。而且舒懷月的手法熟練，一看就是經常這麼幹，剛好拽住後領又不至於勒到人，這就是劍修嗎，好專業。

可是一想到那麼多債務，龍景無心其他，看來還是要讀書，讀書才有出路，才能還債。

主要是不能因為舒懷月有錢就屈服於對方的淫|威，雖然好像，跟他預判的劇情不一樣，可是他時刻記得自己只是來打工的，不包括獻身。目前看來，任務完成就好，系統並不會管其他的事情。

整個人頹廢地躺在踏上，開始緬懷自由職業的那段開心時光。

兩日之後是天衍宗三年一度的招生時段，來自四海八方的英才少年匯聚一堂，像是菜園裡茁壯的蘿蔔白菜小南瓜，等著天衍宗的人驗收。

龍景，一個天衍宗生天衍宗長的內門弟子，破天荒的也要參加這次考驗，還沒開始便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們都想看看，到底是誰這麼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