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簡直是胡言亂語。」賀歸舟憋出這幾個字，臉色十分不好看。教養使得他不會跟龍景一般見識，也說不出能夠針鋒相對的言語，一肚子氣只能憋著。

他不知道龍景又在使什麼主意，什麼對宋明翎傷心，什麼改過自新，不過是引起他注意力的把戲罷了，這樣的事情他見多了，才不會讓龍景得償所願。

看著一直沒說話的宋明翎，賀歸舟眉頭蹙起，他怎麼一直都像個木頭一樣，一點也不像宋明雎，這時候都不會幫他說話。一時間又想起了宋明雎的種種好處，心中愧疚不已。默默嘆氣，說了句「改日再來」後便拂袖而去。

龍景以一己之力氣走了賀歸舟，其他人戲也看了立馬找了理由先行離去。他們並不想摻和這幾個人的事情，留下龍景一個人站在窗戶前。

他發現，宋明翎不愧是古早虐文里的女主，方才那麼多人沒有一個上前來說幾句關切話的，這裡比他那個地方實際上還冷清幾分，因為樹木遮陰的緣故，十分陰涼，一點點透著冷氣。

「師姐，這花很好養活的，擺在屋子裡見了能圖個好心情。」龍景是個自來熟的，宋明翎不說話他就多說幾句。

宋明翎將那隻小碗放在手邊，面上難得流露出了笑意，就是有些惜字如金：「是不錯。」

打算寒暄幾句就走，宋明翎忽然說：「最近小心些，長老們還沒查出怎麼回事，晚上不要隨意出門。過幾日就是你擇師學習的日子，好好準備。」

學習，什麼學習？他大學畢業選擇了自由職業就是為了無拘無束，怎麼穿越了還逃不過學習，這是何等的悲苦。

臉上的表情都快裂開，勉強笑著點頭，為防止穿幫失魂落魄地就往回走。

宋明翎在屋子裡，靜靜|坐著一直到龍景的背影消失，這才站起身來端著碗蓮挪了個地方，放在了內屋的小桌上。

兩個侍女從後方走來，壓下面上的吃驚，她們知曉宋明翎是多麼冷清的一個人，方才對著龍景居然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簡直不可思議，倒也不敢問，只能岔開這個話題。

「還以為又要應酬那姓賀的，沒想到今日居然走得這麼快。」侍女小圓端著冰塊放置在房間角落，嘴裡抱怨。

賀歸舟這人不知道有什麼毛病，她家主子早說了取消變好，沒什麼需要糾結的，這人卻硬要說主子是不是心中有怨，怪他這麼多年不來尋，覺得這就是欲擒故縱的把戲，弄得這婚約怎麼也退不了。

平日要麼不來在那陪著二小姐，要麼以來就是大半天，把小時候見過一面的事情不斷添油加醋地反覆說，著實讓人頭大。

小團將另一盆冰安置好，把化成水的收拾走，屋子裡本來就涼，新添了兩份氣溫更低。

「不知道龍景又在耍什麼花樣，主子要不還是把那東西擺外面去，保不齊有什麼事。」小圓嘴中滔滔不絕。

小團瞪了她一眼：「叫小姐，你這管不住嘴的。」

小圓吐吐舌頭，低下頭住了嘴，小團可沒這麼輕易揭過：「多少次了，你若是改不回來回去也罷，別添麻煩。」

宋明翎揮揮手，看著小圓：「他能有什麼花樣，倒是挺有趣的。」

抬手，一團掙扎的黑霧出現在宋明翎手心，他輕輕一捏，黑霧發出一聲尖銳的嚦叫，消散無形。接過小團遞過來的帕子擦擦手，這是他剛剛從龍景身上揪出來的，天衍宗那群人只發現了傀儡蟲，絲毫沒察覺這團藏匿的魔氣。

「哪位朋友來了，居然都不打聲招呼。」對方做的隱蔽，除了這些找不到絲毫線索，把自己結結實實藏在了暗處，連宋明翎都看不出到底是誰。

小圓眼睛瞪得跟貓一樣，聽到宋明翎說龍景有趣還覺得荒唐，一看到被捏碎的魔氣頓時覺悟，原來小姐是發現了這東西，是她想岔了，不愧是小姐，看到的想到的就和她不一樣，這就是境界吧。

唯獨小團的表情有些奇怪，她比小圓穩重些，平日也多了幾分留意，試探著開口：「這幾天我出門倒是聽到不少傳聞……」

宋明翎：「什麼？」

小團：「說是魔界滄瀾君苦戀小姐，愛而不得，欲利用龍景毒殺賀歸舟，沒想到龍景對賀歸舟的愛戰勝了詛咒，毒錯了人。」

宋明翎：「……」

淡漠的表情有一瞬間開裂，身子明顯僵直了一瞬，表面還是冷靜自持的模樣，朱唇吐出兩個字：「荒唐。」

天衍宗的人是瘋了嗎，竟然能夠傳出這種鬼話？

小圓咋舌，她剛聽到的時候覺得山崩地裂，反觀小姐，不屑一顧，她真是修鍊不到家，狠狠點頭道：「幕後之人可真歹毒，居然想出這樣的方法把自己摘幹凈，心機！」

……

導致了這一切流言蜚語的龍景坐在院子里，狠狠打了幾個噴嚏，難收地揉揉鼻子：「誰罵我？」

996：[這本書里罵你的人多了去，別在意這些。]

「你沒有告訴我來這裡做任務還需要學習，額外的學習。」龍景一字一頓，著重咬住「學習」二字不放鬆。

堂堂一個畢業六年的社畜，早已不知道上課為何物，每天除去畫稿子，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怎麼可能受得了這份苦。

宋明翎說這番話定然是之前的劇情，早就定下了只是通知他，這麼重要的事情系統居然不跟他說。

「呵，」龍景現在覺得很暴躁，「你是不是覺得你叫996，就覺得所有人都喜歡996。」

系統可聽不得這話，立馬反駁：[宿主不要帶有偏見，年輕人就應該奮鬥努力，996是福報。]

龍景：「……」

就很想知道這些系統是怎麼被弄出來的，那個地方一定是內卷的風暴中心。

轉念一想，龍景又覺得不對勁，他不是有師父嗎，怎麼還要出去學習，他願意天天跟著長生子混吃等死蹦躂到大結局，立馬站起來就朝著山頂處長生子的住處走。

明明已經是龍的身體，體力驚人，996卻眼睜睜看著這個宿主爬一會兒歇一會兒，磨磨唧唧像是在郊遊，這他媽到底是有多懶啊平時。

龍景拍拍屁股上的灰，朝門內走，雖然在剛來的時候見過長生子，其實也沒看得真切，整個過程不是被威壓制著就是被迫照鏡子，到最後人都餓暈了哪裡有空閑管這些。

印象里長生子的聲音比較年輕，應該就是一個三四十歲有點鬍子的帥大叔，就和千千萬小說里的師父一樣，帶著以身俱來的慈祥。

龍景整整頭髮，理理道袍，原身無父無母，全靠長生子一人養活，對方真是個偉大的男媽媽，他像是要去見長輩，臉上掛起了標準的走親戚式笑容。

可推開門，他徹底的震驚了，臉上的笑容差點都沒有掛住。

這是什麼鬼地方，盤絲洞嗎？家徒四壁也不過如此，椅子都歪歪斜斜，一看就是年歲日久，還釘了好幾根木條固定，四條腿沒有一條是一樣的，有的是木頭，有的是竹子，另外兩個是書和石頭。

屋內光線極差，只有兩根發著瑩瑩幽光的蠟燭勉強讓人看清環境。

繞過破爛的屏風，龍景看到地上躺了一個四仰八叉不知生死的年輕人，這人頭髮都白了是經歷過怎樣的痛苦啊，胸膛微微起伏，有氣！

龍景連忙把人搖醒：「醒醒，發生什麼了？」

這年輕人身上的衣服都漿洗得發白，衣擺處還是補丁，歪歪曲曲畫了有一個橢圓的太極圖，試圖以假亂真，他在龍景的晃動下勉強睜開了眼，張張嘴，氣若遊絲。

「你說什麼？」龍景將耳朵貼近。

年輕人顫抖著伸出兩個手指頭，龍景大為不解，這哪是比「耶」的時候，想著對方這麼窮，立馬握住了對方的手，懇切說道：「你是要喝水，還是要吃東西，這裡是被襲擊了嗎，你有沒有受傷？活著確實很不容易，你先不用太開心。」

手被拽住，根本掙扎不掉，年輕人眼睛都瞪大了連忙搖頭。

龍景卻立馬按住了他的頭：「我知道你很感謝我，但不要激動。」

他知道，搖頭是在表示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從儲物袋裡掏出水來，噸噸噸就扶著人家灌，覺得差不多了，又拿出幾塊糕點投喂，喂完怕人家覺得口渴，又灌了小半瓶水。

看著對方的肚子由幹癟到鼓起，龍景覺得自己好善良，又挽救了一條生命。

系統實在看不下去了，方才宿主的一些列舉動根本沒給它說話的機會，咆哮道：[這是你師父長生子！都辟穀的人了，餓個鬼啊！]

龍景當場石化，靠，這個看著比他還年輕的是他師父？

背後傳來一聲「噗嗤」，黑髮男子抿著嘴，一雙狐狸眼裡盛滿笑意，見到龍景轉頭過來立馬恢復了極為端莊的模樣，斯斯文文進門吹滅了僅有的那兩根用來照明的蠟燭。

他說：「師父是窮病犯了而已，再叫你滅燭，現在是白天，太浪費了。」

龍景：「……」

他是不是讀書太少，竟不知恐怖如斯的窮病。活久見，也許是該上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