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聞司睿的態度一向不溫不火，好像任何事都入不了他法眼，透過電子設備傳來的聲音比平日多了些特殊的磁性，廖啟吞了吞口水，咽下某些想法。

「聞教授，我在你家小區門口，A門，哦哦好的謝謝，不對是B門，你應該知道吧，你下來接我一下吧。」

「門牌號問保安。」

廖啟點頭謝過在他旁邊提醒的保安，就聽到聞司睿如是說，幹笑一聲，打了個手勢，把手機遞給那位慈祥熱心保安大爺，嘴上做個「幫我說」的口型，大爺二話不說接過手機從一個四聲的喂開始漫長的解釋。

聞司睿正在書房裡辦公，開著免提的手機里一陣沉默後傳來異常大聲的某地方言，默默把手機又拿遠了些，聽到最後也只懂了一半，估摸是說就算告訴廖啟在哪裡他也找不到，聞司睿嘆了口氣：「請您把手機還給那個人吧。」

機身里又一陣沉默後，終於變回了那個嬉皮笑臉的樣子，聞司睿拿起手機起身下座，說了一句等我過去。

當聞司睿在小區門口看到兩手空空的廖啟時，突然有種頭疼的感覺，這毛頭小子不會真的如他所想那般吧。

「你的行李呢？」

廖啟雙手插著褲子口袋見他到了跟前，大剌剌地用肩膀撞他：「快走吧快走吧，行李等會就到。」

聞司睿的房子是一個不算很大的複式公寓，一百五十多平在從前廖啟眼裡就是個卧室的大小，不過這些年在外面生活慣了，上高中開始一直到大學畢業期間回家的次數很少，現在連家裡長什麼樣子也不太記得，反而覺得這裡十分不錯。

公寓的裝修十分簡約整潔，白色牆面單色傢具，除了一個人生活的必須用品之外沒有任何裝飾，簡單到了極點，連一棵綠植都看不見。

「樓上有一間卧室，是我妹妹的，她出國留學，現在可以給你。」聞司睿帶他進了門，示意樓梯右側的走廊：「我的卧室和書房在裡面，平日不要打擾我，一個月之後你就離開，明白嗎？」

說話的語氣免不了帶上了平日里教學的口吻，嚴肅冷漠的態度讓廖啟覺得有些難辦。

恐怕要讓這個木頭喜歡上自己，而不是喜歡、上自己，的確有些難度。

這時的門鈴響得不適時宜，廖啟嘖了一聲心說算了便去開門，拎了兩個行李箱，幾個大紙盒，總共來回了四五次。

聞司睿就在那抱臂觀望，也沒有要上去幫忙的意思，等到廖啟把東西都搬進房間，長吁一聲甩著手臂去關門，隨後看著那堆東西發愁的時候，聞司睿像是已經料到，早早得轉身進了書房。

關門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廖啟聽見，後者方擺出祈求的笑臉轉過頭來，卻連聞司睿的背影都沒看到，臉色一垮，回過頭皺眉重新盯著那些箱子盒子，手伸進褲子口袋摸到手機，幾秒鐘後卻又放棄。

算了，自己搬吧，畢竟以後的路還長著。

聞司睿所說他妹妹的房間，廖啟以為是粉色充滿少女心的擺件裝飾，卻意外發現這個房間依然是白色主題，依然沒有任何多餘累贅——進門就是衣櫃和兩米的大床，視野極好的內飄窗讓陽光可以撒滿整個屋子形成幾個明亮的四邊形，飄窗上有張小桌子和幾本書，書上側放著個相框。

廖啟把他自己的所有東西安置好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累得抹了把汗癱坐在床上環顧四周，一眼就看到了那相框。

雙手用力把自己撐了起來，拖著酸軟如同麵條的雙腿到飄窗坐下，拿起相框擦了擦上面幾乎沒有的灰塵，廖啟湊近了仔細看。

照片里拍了一對男女，女生穿著短袖短裙，看起來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梳著馬尾辮，雙手擺出愛心的形狀，笑得明媚動人。男人年齡略大一些，身著黑色襯衫戴著眼鏡，淡淡地看著鏡頭，嘴唇抿著不苟言笑。兩人站在一所大學面前合影，相框是透明的，翻過來能看看「燁城大學」的字樣。

「這兄妹，長的真不像。」廖啟自言自語地把相框放下。照片上女孩子長相十分甜美，是所有家長都會喜歡的類型，而聞司睿骨相就偏冷，單單那雙眼睛看著就不怒自威，即使在床上也是一副禁慾模樣，哪怕動作沒有絲毫克制甚至能說有些粗暴。

廖啟想到那些免不得又有些心猿意馬，趕緊清了清嗓子，一邊揉著自己酸漲的小腿，一邊又把桌上的書快速翻了個遍。是一些關於美術和歷史的雜記，他向來不對這些感興趣，看了一會便沒了興緻，整理好後把相框擺正送回書上，走回床上悶頭栽了下去。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房間里空調的風吹在身上，讓疲憊力竭到微微抽筋的肌肉得到慰藉，放鬆了些許，卻因為睡了一覺更加酸痛。他騰地坐了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發現身上有一半的被子，還有一半被他壓在身下。

他居然睡著了。

等等。

聞司睿來過了，幫他開了空調還蓋好被子。

這個消息幾乎在瞬間就炸醒了廖啟並沒有完全清醒的大腦，大腦極度興奮帶動腎上腺素讓心臟劇烈跳動，他關了空調打開門正準備下樓，跟正在客廳的聞司睿視線相撞。

「吃飯。」聞司睿的聲音依然沒有熱量，聽到開門的聲音抬頭只一眼便去了廚房，但廖啟沒有在意這些，一瘸一拐地快速下樓，活像個從康復院逃出來的病患。

腿上肌肉反應提醒著廖啟有時間沒有鍛煉，在他自欺欺人想著自己還有腹肌並不需要鍛煉的時候。

的確要開始鍛煉了，他心說。

坐到飯桌前，碗筷都已經準備好，聞司睿已經開始吃了，晚飯很簡單，兩素一葷一湯，都是路邊小店裡隨處可見的菜色，但勝在色香味俱在上乘，廖啟都忍不住誇獎。

「那我一個月要給你多少錢……」廖啟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臉色局促。

「你很窮？」聞司睿抬眼看他。

「啊……嗯，算是吧。」廖啟的含糊其辭在聞司睿眼裡是有難言之隱，垂眼說了句不想說不用說。

「你放心，我不會不給。」廖啟看他不深究也就鬆了口氣：「等過段時間，現在算我賒賬，成嗎？」

等過段時間，他追到了，回家了，工作了，就有錢了。

「嗯。」聞司睿倒也不在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