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曉秋到三福樓的時候是演出前一刻鐘，後台所有人都在因她的遲遲不來而忙亂著。

除了一人。

「已提前扮上了？」

今夜唱的是全本的《霸王別姬》，見葉曉秋早已扮上虞姬的，沈霄雲問道，語氣還是那樣的平淡，哪怕是詢問，也不沾一絲起伏。

葉曉秋默默點了頭，隨後抬頭，在轉角處見到了另一個『虞姬』。

葉曉秋正欲張口，沈霄雲說道，「那是我師妹，恐你不來，總要備好下策。」

復又向那處看了一眼，轉角處已無人，隨後眼底暗淡了幾分，到底還是沒再說什麼。

「班主，還沒和葉老闆搭過，一會兒直接上台能行嗎？」

一旁有人向沈霄雲提出了這個問題，沈霄雲看了一眼葉曉秋，「不礙事的。」

葉曉秋心裡大鬆了一口氣，兩人直至上台，再也無言。

「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受風霜與勞碌，年復年年。」

「此一番連累你，多受驚慌。」

葉曉秋的虞姬凄婉妖嬈，惹人憐愛，沈碧雲的霸王中氣十足卻又鐵漢柔情，兩人這一合唱，落了個滿堂彩。

台下俱是叫好之聲，連那些原本磕著瓜子兒聽著戲的觀眾，竟直接愣在了那，忘了手中的瓜子皮，鼓起了掌，一霎時倒是惹得人罵了起來。

台下的秦舒硬撐著看了一會兒，在看到那『西楚霸王』和『虞姬』相互攙扶見禮之時，終於看不下去，轉身去了後台。

秦舒一杯接著一杯地灌著水，但還是不夠。

「小舒，怎麼了？喝這麼多水。」問這話的是沈平川，沈家班的二師兄。

「師兄，我沒事，我就是...渴了。」

「咱們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我還不知道你嗎？一不開心就給自己灌水，怎麼了？有什麼事跟師兄說說唄。」

「師兄，我，我不知道。我看見大師姐和別人唱戲我就不開心。」

秦舒越說越委屈，竟欲掉下淚來。

沈平川不解，「那之前師姐還和蓮師父搭夥唱戲呢！這有什麼的？」

是啊，之前師姐也不是只和自己一個人唱戲。甚至，師姐從未和自己登台正式唱過戲。

「師兄，你說什麼時候我才能上台唱戲啊？」

「小舒，你現在才十六歲，唱成這樣已經很了不得了。」

十六歲，十六歲的時候，師姐就已經可以在各個戲裡客串了，十九歲，師姐就已經憑著《夜奔》，名動京城了。俗話說，『男怕夜奔，女怕思凡。』

多少年才出了個能把夜奔唱好的坤生，第二日北平城的八大胡同里都是她沈霄雲的戲單子。

秦舒越想越覺得自己無用，仗著師父和二叔對自己的寵愛，整日里練功也不好好練，現如今到了沈家班需要的時候，自己卻頂不上去，還得去求著別的戲班子的人來搭戲。

便在心中暗自下了決心，今後一定要刻苦練功。

演出大獲成功，第二日，便登上了報紙頭條。

下午，不少報社邀著沈霄雲與葉曉秋這兩位角兒去照相館拍幾張合影。

在徵得葉曉秋的同意之後，沈霄雲應下了。

「師姐，你去哪裡？」

「拍張照片，去去就回。」

「不行，我也要去。」說著，秦舒便急忙忙沖了出來，牢牢攀住沈霄雲的右手臂，一副你不讓我去也不行的架勢。

沈霄雲無奈地笑了笑，便由著她了。

兩人到了相館，這一次，葉曉秋倒是早就到了。

葉曉秋今日穿的是一襲青綠色的旗袍，長及腳踝，衣服裁剪的當，恰如其分地勾勒出了她完美的，富有女性魅力的身材。整體沒有什麼繁複的繡花，只是簡簡單單的素雅條紋，便襯得她氣質不凡。

一頭青絲在腦後挽起，耳朵上掛著兩隻極小的玉墜子耳環，愈發顯得皮膚白皙，眉目如水了。

上一次見面時，是扮上了的，這回第一次得見『真容』。饒是秦舒這個往日對她沒有什麼好感的人，也不得不承認，葉曉秋長得真真是極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