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堂可以留下你，我會讓最好的師傅教你唱戲、給你最好的戲服和頭面。」

男人穿著一襲淺金色的絲質長衫，宋月清抬頭卻看不清他的長相，只覺得男人的聲音帶著不可抗拒的蠱惑。

「等時機到了，你還能登上戲檯子人前顯貴，城裡的軍爺貴人們都會來給你捧場。」

宋月清皺了皺眉，他可不信這世上有這麼好的事情，正要開口拒絕，卻聽得自己激動得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真…真的嗎？」

宋月清心裡有些懊惱，他本不想這麼說的。

男人生的高大，宋月清的個頭似乎勉強到他最下邊的肋骨處，連說話的聲音聽來也有些稚嫩。

這事情古怪的很。

「當然是真的。」男人輕笑了一聲，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不過你必須聽話，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明白嗎？」

下巴被捏得生疼，宋月清難受地皺了皺眉。

雖然看不清那人的長相，投射到身上的目光卻有如實質一般，弄得他渾身不自在。

「明…明白。」

不自主地說出這話，宋月清心裡莫名一慌，他好像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了。

「乖。」

男人滿意地笑了笑，又在他臉頰上捏了一把，將小人兒領進了永樂堂。

宋月清扭過頭，正巧看到永樂堂堅實的木門在身後緩緩合上，熙攘喧鬧的街巷被隔絕在外頭。

街邊小販的吆喝聲、黃包車的車輪軋過水坑的聲音、報童的呼喊聲……

通通被關在了木門之外。

男人把他交給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交代了兩句，又轉頭對他說，「你就跟著李師傅好好學唱戲，要耐得住苦，往後才能嘗到甜。」

宋月清聽到自己怯生生地說了個好，又去看那老頭的樣貌，卻仍舊是模糊不清。

永樂堂的學徒很多，生旦凈末丑都有個講究，教的師傅也是不同的。

李師傅帶的都是花旦，宋月清整日整夜地吊嗓子、甩水袖、練儀態，稍有錯處就會被李師傅打手心。

心裡怕的要命，宋月清卻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對戲檯子是嚮往的，許是虛榮心作祟。

他想鳳冠霞帔地唱戲給一個人聽，想得到他的賞識，想聽他贊一句「不愧是永樂堂的門面，旁人都比不上的。」

宋月清甩著水袖，心裡卻閃過一個念頭，他要做，就要做最好的。

那人來時，他要霸著他的全部視線。

宋月清也不記得自己練了多久，直到旁的師傅見了都贊一個好，他才在私底下偷偷練起了花槍。

愛戲的人都喜歡花槍，捏在手裡變幻莫測的，猶如戲子粉墨人生，看著華麗，內里卻是傷不得人的虛空。

明知這樣，還是愛。

師傅不讓他耍花槍，宋月清就偷偷學，為此他也沒少挨罰，永樂堂里灼痛又不留疤的軟鞭子一下下抽在身上，也不喊一句疼的。

戲曲端的是一板一眼，角兒也是一樣，生旦凈末丑術業專攻，越不得界的。

有人唱了一輩子，來來去去的都是那幾句戲詞，刻入骨髓了，還得反覆練習。

許是那批學徒里宋月清進來最晚功底卻最紮實，人又長得標緻，每每被師傅逮到耍花槍，也就只是小懲大戒。

驚才絕艷，就是在名角輩出的永樂堂也是稀罕的。

直到帶他進永樂堂的那個男人看見他耍花槍，紅白木質單槍在手上輾轉，剛柔並濟卻是最為美觀。

一個天生的花旦，花槍卻耍的比武生還要好看。

見到那男人，宋月清心裡慌亂，卻聽得他柔聲道，「月清，你生的這般好看，往後自然是做花旦的。」

雖然瞧不見全貌，宋月清卻覺得這男人不是個好的，那樣陰鷙幽深的視線，像要將他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褪盡。

「別把手弄粗了。」男人用力摩挲著他的手心，順著手腕遊走向上，在那裡留下了幾道淺淺的紅痕，「要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