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身後的腳步聲，宋月清極力平復著心裡的火氣，免得他的臉因為肝火旺而悶痘。

「月清。」

那狗比又在叫他。

沒天理了，出門裝個逼拍個上新預告都能白撿一個黏人的狗比。

宋月清翻了個白眼，腳上走得更快。今天宋記戲服店裡事情多，他也沒心思跟這個狗比掰扯。

昨晚熬了夜，早上又走得急沒吃東西，宋月清沒走一會肚子就餓了，頓了頓，又急匆匆地拐進了樓下的包子鋪。

自從當了自家小店的戲服模特，外在形象就變得格外重要起來。

——要是掌櫃的看著太磕磣了，也會影響到客官的消費體驗。

影響到顧客消費體驗生意就差了，生意差了，進賬就少了。這年頭，誰還能跟真金白銀過不去。

為了時刻保持良好的皮膚狀態，宋月清只要了碗銀耳羹和一塊軟糯的紫米糕。

瞄到不遠處一個軍綠色的身影走過來，宋月清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又蹭蹭蹭地冒了上來。

就是這個始作俑者，毀他一夜清夢，熬夜會變醜的，他不敢變醜，畢竟丑的代價太大了，他承擔不起。

包子鋪小哥問他打包還是堂食，宋月清本想打包帶走，又覺得實在沒必要讓狗比影響生活，幹脆端著碗坐下來吃。

銀耳羹綿密細膩，內里還放了紅的棗，帶著恰到好處的甜，淺淺地抿一口，心思也敞亮了起來。

宋月清吃東西很斯文，一勺一勺的也不急，像只慵懶的貓兒，舉手投足間都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楊學城遠遠地看著，心念一動，幹脆換上一副無辜的表情到他對面坐下。

他爹曾教過他——追人皮一定要厚，強取豪奪不行，那就軟磨硬泡。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繩鋸木斷，水滴石穿。

泡得久了，再堅固的城樓也會慢慢淪陷。沒有悟不熱的心腸，沒有追不到的良人。

只要你外在條件夠好，追的久了，總能叫人心動。

他那個不正經的老爹帶兵打仗不行，追人的法子倒是不少，不然也哄不到十八房的漂亮姨太太。

他的小月清向來心腸軟得很，以往在床笫之間做那事時吃不消了，只稍求他幾句便乖得不行，予取予求的。

雖然現在性子變了些，但想來只要好好待他，日子久了定能把人哄回來。

楊學城心裡盤算著，只靠在桌上看他吃東西。

滋養黏膩的銀耳羹覆在唇上，瞧著便帶了些欲色，細白的牙，柔軟淺粉的唇舌，撩人而不自知。

這人真是，尋常動作都能把人的魂給勾走了。

宋月清眉毛一挑，只當他是空氣，自顧自地用早飯。

大概是楊學城穿著一絲不苟的軍閥裝，在早晨包子鋪清一色的上班族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再加上他只看不吃，臉上還掛著意味不明的痴漢笑，周圍的目光更是有意無意地向這邊看，弄得宋月清很不自在。

「你來包子鋪就是看我吃飯的？」

「我現在一窮二白，」楊學城一本正經求投喂，「連包子都吃不起了。」

剛他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這家包子鋪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樣，客人結賬不是刷機子就是用他從未見過的錢幣。

他現在兜里只有幾塊大洋和一疊私人錢莊票號發行的銀票，顯然是不能用的。

看著對面的男人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宋月清憤憤地咬了口紫米糕，咬牙切齒，「你想吃什麼？」

「都好。」

嗬，還真不客氣。

生煎一端上來，對面那位就拿了筷子吃起來，他吃得很快，吃相卻不難看。

宋月清停了筷子，目光卻停留在對面男人的身上，說起來，他似乎還沒仔細瞧過他。

長得倒是不錯。

那男人稜角分明，英挺協調的五官如同出自雕刻家的手筆，深邃好看的眉眼、線條流暢的鼻唇，還帶著些軍人的硬朗氣質。

不怎麼排斥。

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真認識我？」

宋月清愣神的片刻，腦海中的疑問已經脫口而出。

楊學城嗯了一聲。

豈止是認識，他們還一起做過世界上最親密的事情，交頸相纏，難捨難分。

「你叫什麼名字？」

「楊學城。」

宋月清眉毛一挑，他可不記得自己認識這樣一號人，饒是如此，他還是問了下去。

「我們…怎麼認識的？」

或許他只是想知道楊學城會怎麼編下去，或許，他只是覺得新鮮。

「你在台上唱戲，一甩水袖，就甩到我心裡去了。」

宋月清愣了愣，他喜歡聽戲、喜歡戲服、喜歡頭面，但他不記得自己唱過戲。

或者說，他什麼都不記得了，他一來就是獨居的骨灰級戲服控，宋記戲服店的掌櫃。

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想的多了，心思就有些紛亂，宋月清扯了張紙巾按按嘴巴，反應過來，對面的男人已經吃下了第18個生煎。

當事人還若無其事地沖他笑了笑，順手扯了張紙巾揩揩嘴巴，「飽了。」

嘖，胃口真好。

這樣大小的生煎包他吃六個就撐的不行了，這貨竟然能吃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