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一道珠簾下，里外是兩種勢力。

一方是保皇黨，一律的愣頭青，除了一腔熱血，激不起一絲浪花；一方是太後黨，個個老謀深算，隨便一句話便是一場腥風血雨。

戚無虞哪一方都不是，然而眼下這情況，他知道已經容不得他抽身了。選擇皇上還是皇後，是一道必選題。

他閑庭信步地在一旁垂首而立，冷眼旁觀者著這場鬧劇。

「皇上開恩～賊子猖獗，如今天子腳下也膽敢公然放火，挑釁朝廷，昨個的一場大火讓臣差點小命都給交代上了，還請皇上明鑒，將此事查清，將兇手繩之於法。」御史大人李膽一副痛心疾首地樣子說道。

戚無虞淡淡瞥了一眼，心裡默念道:御史李膽，保皇黨月俸二十兩，糧百旦，清繳十萬白銀。

戚長青還未作答，與李膽並立的尚書宋承立馬蹦出來，比李膽的臉還要凄楚幾分，一張馬臉拉得驢長，當場老淚縱橫，「皇上～臣自念為官三十載，節衣縮食，如今被賊子燒殺搶掠，落得如此下場，還請皇上做主給臣一個公道啊～」

聽到「燒殺搶掠」四字，戚無虞這才抬眼瞧了他一眼，眸色微沉:尚書宋承，太後黨月俸三十兩，糧半旦，清繳五十萬白銀，十萬黃金。

餘下的人在這兩位大臣的帶領下，俯首均道:「還請皇上做主，早日緝拿兇手，為臣等還一個公道！

戚長青看著文武百官的這架勢頓感頭疼，昨日一場火，連燒六家大臣的家宅，其中大多還都是風評甚好的官員，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此人目的是什麼，又是什麼背景。

他正為難之際，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母妃——太後錢嵐，這是垂簾聽政後他養得習慣。然沒有想到的是，此時的太後也在看他，眼裡的審視與探究，讓他心裡驀地一緊。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爭取歸政，與太後明裡暗裡也爭了不少次，但是礙於她是自己的母妃，他屢屢落敗。這麼一思量，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難道母妃認為是朕授意？

確實雖然被燒家宅的兩黨派均有，但是從保皇黨而言都是一些難堪大任的無名之輩，倒是太後黨，不少高官權重之人。

「不知太後對此事怎麼看？」戚長青試探地問道。

錢嵐雖為太後，但是因保養的好，人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幾歲的樣子，然明明面紅齒白，一副精氣神能打三十套拳的人，此時卻坐在鳳攆上，她用手支著腦袋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子道:「哀家年事已高，朝堂之事早已力不從心，再說皇兒一直言歸政之事，不如就用此事來斷一斷皇兒的能力，此事若能判決得當，哀家這個太後也就可以好好享享清福，早日享受天倫之樂。」

「這……」不得不說，太後這一招實在用得是妙，一石三鳥，一來推了這火災非她太後黨所為，二來試探了他這火災與他有無關係，三來堵住了他歸政的心思，此案不斷得讓雙方滿意，他這歸政便是遙遙無期。

「朕覺得眾臣損失慘重，還應先為愛卿們止損，再談破案之事。」一把燒了整個龍王廟，蝦兵蟹將好找，可是要想找著斷案之人，卻是難於上青天。

用錢堵住雙方悠悠眾口，是拖延和安撫的最快方式。

他此話一落，果然受災的眾臣皆面上一喜，齊聲道:「皇上英明！」

然這一拜，戚無虞卻突然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跑到殿前，一把跪下去，五體投地比誰都跪地利索麻利，其聲如泣如訴，堪稱長歌當哭地典範，「皇上～」

他這一叫，戚長青立時覺得頭皮發麻，耳膜灼疼，無奈道:「裕親王這是不滿意朕的處理？」

戚無虞全無半點皇室威儀的自覺，聲淚俱下，白瞎一張好看的臉，悲戚道:「皇上決策固然是英明，臣弟哭，是感動。」

「感動？」戚長青有些看不懂戚無虞，實際上他也從未看懂自己這個弟弟。

「自然是感動。臣弟早上來上朝還覺得臣弟是這朝堂中最為倒霉之人，昨夜突糟大火，臣弟府中值錢的玩意盡數被毀，府上日常開銷都維持不下去了，臣弟受點苦受點累不要緊，可是若是要讓臣弟府上的佳麗美人跟著臣弟受苦，那不是天大的罪過。現聽聞皇上要為糟火災之臣止損，臣弟豈不感動～」

戚長青一驚，「裕親王府上也走水了？」

戚無虞十分委屈道:「是啊，沒想到那賊子不但覬覦李大人、宋大人等清官的名聲，連臣弟這個風流王爺也看不慣，也不曉他這是嫉惡如仇還是喜歡懲善揚惡。」

他這話一是把那些平日里裝模作樣的清官嘲諷一番，二是又把這案子的真相攪得更混了。

「你！」幾位大臣聽戚無虞把他們與他放在一起，頓時氣得一臉鐵青，立時撇清關係道:「臣等自然比不上裕親王家大業大，那賊子許是摸錯了門，將我們這群沒甚油水的燒了一通，還真是糊塗至極。」

然未成想，此話正中戚無虞下懷，他深以為然道:「各位大臣所言極是，六位都是南汴有名的清官，聽聞三餐吃饃，頓頓喝稀，估摸少了也就幾十兩的房屋修補費，哪像本王這風流王爺，這一燒可是燒掉了本王十幾年的積蓄，連娶王妃的老婆本都折進去，粗粗一算也有幾百萬兩吧。」

他說完又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地語氣道:「不過臣弟還要治理蝗災，如今國庫空虛，皇上也不需補償臣弟全部損失，只需一百萬兩白銀足以，臣弟願拿出一半來賑災，以表皇上的仁慈，為皇上分憂。」

眾臣一聽立馬聽出其中蹊蹺，合著這戚無虞是想讓皇上每人幾十兩就打發了？他一個人獨佔一百萬兩？

戚長青本以為此事若要擺平，不拿個五六百萬兩不得平息，被戚無虞這麼說，倒是醍醐灌頂，立馬道:「臣弟能有這番心意，朕倍感欣慰，如此便……」

他話還未說完，一旁的太後卻忽地抬眸，眼神里閃過一絲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