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煜沒敢讓方莉看出異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拿著幹爽的衣服走進浴室，在沖完澡後就躲浴室里給自己上藥了，儘管這把溫煜疼得齜牙咧嘴，還出了一身汗，可他忍著沒發出聲響，就怕被方莉發現了，惹出麻煩來。

方莉今晚要上夜班，吃完飯就匆匆離開了，只剩溫煜一個人待在家裡。

溫煜想著先把功課複習完，然後再花時間去洗謝添那件帶污漬的外套。

他剛在學校的時候沒仔細去看，洗澡前脫下一看才發現衣服後面有幾處淡色的污漬，潔癖症溫煜可受不了那些髒東西，他用去漬凈把衣服泡著，打算等忙完了再去管那件外套。

腹部傳來的疼痛時不時分散著溫煜的注意力，他僵著身子，拳頭攥得死緊，弓腰趴在桌面上，額面滲出一陣細密汗珠，溫煜強迫自己調整呼吸，明明吃飯的時候已經沒那麼痛了，為什麼現在會……

直到教科書被他溢出的密汗蹭濕，溫煜才感覺痛感減輕了不少，他大口大口地趴在桌上喘氣，正要把醫生開的止痛片翻出來吃，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就響了。

溫煜皺眉，他拿起手機一看，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了：「家哲哥？」

「嗯，是我。」

董家哲夾著笑意的聲音從聽筒傳來：「最近還好嗎？我這邊已經定下回來時間了，大概七月中旬能回來。」

溫煜笑了笑，他這一笑一呵氣，一個不不小心便牽扯到了腹部的傷口，疼得他面目猙獰：「七…七月中旬，我應該已經放假了，有時間見你。」

「嗯，那就好，」電話那邊的董家哲頓了頓，輕聲道，「你最近還好嗎？」

「還好。」

溫煜的氣息有些顫抖，劇烈疼痛沒有掩蓋他內心的疙瘩塊，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在腦海中浮現，沒等溫煜細想，房間內已經響起了自己喑啞的聲音，他幾乎是脫口而出地說道：「家哲哥，我…我把手繩給弄丟了。」

電話那頭的董家哲愣了幾秒鐘，隨後輕笑道：「別擔心，等我回來了，給你買新的。」

溫煜悶悶不樂地應了聲，他知道董家哲不會怪罪他，只是自己心裡過意不去，偏要把事情說出來才覺得舒服，不然憋得難受。

他倆聊了沒多久就掛斷了電話，溫煜嘆了口氣，他從袋子里翻出兩片止痛藥，就著還帶餘溫的白開水給咽進肚裡了。

半晌後，疼痛感減輕了些，溫煜直起身子，快速把剩下的作業給寫完， 他打算拎著書到床上看，盡量用最放鬆的姿勢來避免傷勢加重。

溫煜步伐緩慢地抱著兩本書走到床邊，正要轉身坐下，被他放在褲兜里的手機突然就響了。

這次是微信通話，溫煜皺皺眉，掏出手機看了眼，當他看見熒幕顯示上的人後，還是毫不猶豫地接通了語音通話：「喂？」

「學長，你還好嗎？你的傷怎麼樣了？」

謝添低沉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溫煜彷彿能透過對方擔憂的語氣窺見那張眉頭微蹙的臉，他頓了頓，猶豫了一會後說道：「吃飯的時候沒事，就剛剛突然疼得很厲害，後來我吃了兩片止疼片就沒什麼大礙了。」

電話那頭是片刻的沉默，溫煜不知道謝添在想什麼，他也不太確定自己在想什麼，要是換作以前，溫煜只會隨便說兩句套話糊弄謝添，他不習慣把自己的難堪暴露在別人面前，就連在面對方莉時溫煜都不會百分百真誠。

但不知道為什麼，溫煜沒法向謝添撒謊，他那塊虛偽的面具在經歷了下午的混亂後就悄然卸下了，至於原因…就連溫煜自己也不清楚。

「我……」

謝添緩緩開口，語氣很失落：「是我沒保護好你，學長。」

「……」

溫煜深吸一口氣，彎腰坐在床沿，視線落在床頭櫃那盞微亮的檯燈上：「你今天能出現…已經是我最大的感激了。」

「要是沒有你，我身上的傷恐怕就不止那幾處了。」

溫煜笑了笑，還想繼續說些什麼，聽筒卻傳來幾聲沙啞的低喃：「不是的，李亞想找機會害你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了。」

謝添悶聲悶氣地說道：「我怕告訴你會打擾你的學校和生活，所以不敢說，他也一直沒下手，可誰知道他會挑在我們吵架的時候鬧事。」

「……」

溫煜聽罷，實在無力吐槽，估計謝添還在心裡責怪他自己英雄救美沒救全呢，愧疚自責一下子把那顆十七歲的幼小心靈給擊潰了，溫煜很無奈，謝添對他來說就像個沒長大的小孩，一開始相處拽得很，後來卻發現這人有時候做事敷衍隨便，有時候卻很會猜人心思，說他聰明吧倒也不是很聰明，說他沒啥腦筋吧又不至於鬧到犯傻的地步。

「說起吵架的事，還不是你自己跟我挑刺？」

溫煜輕嘆一聲，隨口道。

「我可不是挑你刺，」謝添著急地為自己辯解，「我就是…就是看不慣你和別人站一起說笑。」

「……」

溫煜不是傻子，他能聽懂謝添的話，用幾個字檢討謝添剛才的那番話，無非就是一不小心打翻了醋罈子，被酸到了。

兩人陷入了數秒的沉默，但他們誰也沒掛電話，周遭一片靜謐，他們彼此都能聽見對方不輕不重的呼吸聲，溫煜時深時淺的呼吸聲像只貓爪，鬧得謝添心癢癢。

溫煜見對方不說話，正要開口示意那人掛電話，卻聽一直默不作聲的謝添輕聲說道：「和學長你聊完天後，我心情好多了。」

溫煜心底咯噔一下，有些錯愕，他不知該不該問謝添心情不好的原因，因為他覺得以他倆現在的關係來問這些，倒是表現得太過關心了。

「我明天中午找你吃飯，順便和你說說我今晚的煩心事好不好，學長？」

謝添那沉悶的語氣立馬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變，沒等溫煜回答好或不好，他便直接說道：「那就當你默認了，明天見！」

不出兩秒，電話被謝添「嘟」地一聲給掛斷了，留下愣在原地的溫煜。

好吧，不管怎麼說，謝添的厚顏無恥是從始至終的。

溫煜看了眼熒幕上顯示的時間，隨後躺在床上，拿過一本教科書翻看起來，可沒等他看上幾頁，昏沉的睡欲一下子將他的思緒拖進虛空，溫煜實在沒法看下去了，他迷糊地扯過被子蓋在身上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