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無垢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客棧。

奚無垢不動聲色地走了進去，白曇兒見奚無垢回來，趕緊向他招招手，說道：

「阿垢你回來了，我剛叫小二備了晚飯，清規呢？」

糟了！

奚無垢來不及向白曇兒解釋，只叫她立刻到百川派去，尋求庇護，萬不可自己出來。

奚無垢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齊家也派出了人跟著一起找，可卻一無所獲。

奚無垢坐在了路邊的麵攤旁要了兩碗陽春麵，說道：

「還請魔君現身一見。」

果然，赤面魔君出現了，就站在街道對面的轉角。

他緩步走了過來，坐下，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安靜地吃著面。

待魔君將面吃完，奚無垢才緩緩開口：

「你要我怎麼樣。」

赤面魔君也不說話，只是手輕輕拂過桌面後便離開了。

桌子上留下三個字。

天女廟！

奚無垢趕到天女廟時，只見沈清規被符文禁錮在廟中。

奚無垢急忙為沈清規撕下符文，不料沈清規雙目爆睜，泛著紅光，面目猙獰！

未等奚無垢有所反應，沈清規一口咬在了奚無垢的肩膀上！

奚無垢沒有急於制止沈清規，因為喝了自己的血會好受些。他伸手去探沈清規的脈象，卻遲遲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沈清規被植入了蠱蟲！

被植入蠱蟲與中了蠱毒不同，奚無垢的血只能解毒，卻不能驅趕蠱蟲。被植入蠱蟲的人只有兩條路可走，要不然就要像自己一樣被製成毒人，否則就只能依靠毒人的鮮血，才能活命，別無他法。

第一種方法，千毒嗜咬，百死一生。

第二種方法，如畜如獸，癲狂一生。

奚無垢雙眼通紅，當初毒蠱入體的折磨，奚無垢記得無比清晰，而此時，他又怎麼能親眼看著沈清規經歷這樣的折磨。血，多喝一點血，會好很多的。

自己終究是連累了旁人。

隨著血液的流失，奚無垢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蠱蟲也開始作祟，其實奚無垢體內的蠱蟲就是一條安全線，蠱蟲一旦開始作祟，就說明奚無垢的身體到了一定的極限了，奚無垢將禁錮符文貼在了沈清規頭上，想要用靈力先壓制蠱蟲，可惜就在這個時候，沈清規頭上的符文突然失效了，沈清規衝過來一口咬住了奚無垢的脖頸，貪婪不能自控地吸食著奚無垢的鮮血，奚無垢一時間應付不來，隨著血液的流失，蠱蟲的作祟，奚無垢漸漸失去意識。

醒來時，自己的身體已經被禁錮了，動不了。

眼前，白曇兒與沈清規面對面坐在地上，手掌相對。

赤面魔君就站在二人身旁！

「曇兒你在做什麼！快跑！快跑啊！」

赤面魔君看著奚無垢，將手指輕輕放在唇邊。

「噓，無垢，安靜一點。」

只見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精緻的白玉盒子，笑問奚無垢：

「你還記得這個嗎？真的是個寶貝啊。」

赤面魔君用指腹輕輕地摩挲著白玉盒子，彷彿拿著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奚無垢對這個盒子再熟悉不過了！

這裡面裝著的正是日日折磨著自己的毒蠱！

「我和你回去！只要你不傷害他們！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求求你！」

此時的少年哪裡還有一丁點往日的模樣，他卑微地懇求著，恐懼感和無力感將這個少年的所有年少輕狂啃食殆盡。

曇兒的臉上布滿了眼淚，她的少年從未如此卑微，她輕聲說道：

「別這樣，阿垢，這樣就不像你了，這一次，就讓我來救你們好嗎，你要記住，這一切和你都沒有關係，是我要救清規，和你沒關係，你不要責怪自己。」

奚無垢的身體根本動不了，他只能無助地說著：

「不行的！求求你，我什麼都願意做！你不要這樣對他們！求求你不要！」

赤面魔君打開玉盒，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隻如同小拇指一般大小的血色蠱蟲。

雌蠱將進入曇兒的體內，將清規體內的雄蠱一同引入曇兒的體內。

他將蠱蟲輕輕放到了白曇兒的脖頸處，蠱蟲便順著衣領鑽了進去。

「不！不要！不行！」

奚無垢眼睜睜地看著蠱蟲從沈清規的體內進入了曇兒的體內，他狠狠地盯著赤面魔君，決眥欲裂，狀若癲狂！

「啊！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赤面魔君哈哈哈大笑，他走到奚無垢的面前，輕輕抬起他的下巴，欣賞著他瘋狂的充滿殺意的眼神。沒人看見面具下，赤面魔君勾唇一笑，他聲音慵懶，滿意地說道：

「好，我等你。」

說完，赤面魔君便消失在天女廟中。

「別走！我要殺了你！曇兒，曇兒！」

奚無垢體內的靈力瘋狂地衝擊著禁錮。

一口血噴了出來，禁錮被衝破了。

可惜已經晚了，沈清規已經昏迷過去，兩隻蠱蟲進入白曇兒體內，白曇兒痛苦地蜷縮在在地上，她因為承受不了這份痛苦，只能將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扎進肉里，滿手的鮮血。

奚無垢將白曇兒抱在懷裡，白曇兒一把抓住了奚無垢的衣襟。

「殺了我！阿垢，求求你，殺了我！」

白曇兒承受不住了，蠱蟲嗜咬猶如萬箭穿心。

奚無垢的雙眼布滿了血絲，他劃破自己的手掌。

「喝我的血，曇兒，喝我的血會好受些！快！」

白曇兒掙扎著推開他。

「我不能，我不要成為靠著你的血才能活下去的怪物！」

白曇兒已經開始神智混亂，口不擇言。

「阿垢，我不想成為經受百毒淬鍊而不死的怪物，不想遭受江湖的追殺，不想成為眾人眼中爭奪的至寶，我是人，我不能那樣活著，我寧可去死！你殺了我！快，殺了我！」

奚無垢的眼淚已經止不住了，他哭的說不出話來，雙唇在不停地顫抖，只能一直搖頭。

「求求你，阿垢，你想一想，難道真的要讓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活著，或者像你一樣經受千蟲嗜咬，日日受苦嗎？成全我，這是我的選擇！」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難道振要曇兒活的像自己一樣，前半生一直帶著秘密躲避，秘密被眾人揭開後，就要面對追殺，面對仇恨，面對誤解，一生忍受著蠱蟲嗜咬之痛，這樣的人生，不應該屬於白曇兒。

可是，可是······

奚無垢看著眼前的白曇兒，沒有什麼可是了！

曇兒已經自己做好了選擇，自己能做的，就是成全她。

「好。曇兒，我親自送你走。」

奚無垢的手中的劍平生第一次抖得這麼厲害。

一瞬間，無天劍穿透曇兒的身體，要快，才能減少痛苦。

曇兒終於解脫了，她笑著閉上了眼睛。

可是，誰來救救這個少年呢？他將冰冷的屍體緊緊地抱在懷裡，安靜地跪在石板上。

入冬了，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