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這裡人多，不要鬧了，不過，阿垢，你是怎麼得知曲娘娘的命穴在右臉上？」

白曇兒一句話倒是吸引了沈清規的興趣，兩人不約而同地看著奚無垢，等著解惑。

「其原因有二，其一，當時曇兒的三箭是射向那邪物的腦袋的，而洛煜的劍則是直指左胸膛的。兩處皆應是致命之處，而她幾乎本能地選擇了保護腦袋，並且如果胸膛真的是她的命穴，受傷後應儘快逃離才對，可她卻還是選擇了襲擊曇兒，所以，命穴不在左胸口，而在她的腦袋。是吧，洛仙友？」

當時若果奚無垢沒有一劍刺過去，洛煜也一定會刺過去的。

見奚無垢不再言語，洛煜接著補充道。

「其二，古書萬邪志記載，妖邪修鍊，最難煉化成人形的地方往往是命穴所在。」

當年兩人為尋找有悔刀的信息時，正好看到了這本古書。

「洛師弟博聞強識，見識廣博。」

「誒，我說沈清規，那一劍是我刺的，你怎麼也不誇誇我啊！」

······

四人回到客棧後便各自回房休息了，奚無垢剛剛打算熄燈。

「咚咚咚」，有人敲門。

奚無垢開門，是洛煜。

「洛仙友？怎麼了？」

「進去說。」

奚無垢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洛煜進屋，坐在了桌子旁，奚無垢跟著他坐下了。

此時已是夜深了，奚無垢知道，若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洛煜斷然不會深夜獨自前來打擾。

「我是千鳥格的弟子。」

「知道啊。」

「我這次到韶華荒，就是為了尋找毒人。」

奚無垢單手拖住下巴，拄在桌子上，看著洛煜，笑了。

「看來洛仙友已經找到了。」

「千鳥格所在的朝鳳山，山下一個叫鳳鳴鎮的鎮子出現了與當年阿和他們那裡一樣的癥狀，有一個神秘人給了我爹一封信，信上所言，韶華荒內有人可解此毒。」

奚無垢突然明白了洛煜當時之所以會故意隱藏靈力，中了蛇木香的毒大概就是為了引出自己來幫他解毒，可若當初自己執意不肯出手相救呢？為了救治鎮民，不惜以身犯險，沖他這份俠義之心，自己又怎麼能不去呢？

洛煜言畢，看著奚無垢不再講話，他在等他做決定。

奚無垢知道，若是去救人，恐怕自己最後的下場，極有可能會像阿和一般。

「鎮子上有多少人中毒？」

「我來時百餘人，現下未可知。」

「我們收拾一下，留下書信，今夜就出發。」

奚無垢起身去拿紙筆，卻被人拉住了衣袖。

洛煜低著頭，燭光將他的睫毛的影子打在臉上，隱去了他臉上的神情。

沉默了一會兒，洛煜還是開口了。

「你可以不去的。」

就一次，這樣的話，洛煜只說一次。

「哥哥我身強體壯，百來個人的量還是沒問題的。」奚無垢笑言。

「你知道，這將只是一個開始。」

奚無垢用手輕輕地在洛煜拉住自己的那隻手上拍了兩下。

洛煜鬆手，他知道，他做好了決定。

「我會陪著你。」

奚無垢楞了一下，轉而一笑，道：

「好。」

很多人總是一廂情願地去保護，卻不懂拼盡全力護他周全卻未必是他所求。洛煜知道，對於奚無垢，周全，不如成全。

第二日

「奚無垢等你回來看我不打死你！」

早上等奚無垢與洛煜二人下來吃早點，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影，沈清規到房裡找，找到的就只剩一張紙條。

「你們先去，我帶洛仙友去玩玩。百川派匯合。」

朝鳳鎮上空。

「洛仙友，還有多遠啊」

「我們下去吧。」

洛煜沒等奚無垢回話，已經御劍降了下去。

這裡是一個小鎮，此時正值傍晚，太陽還沒落山。

「洛仙友，這是哪啊？」這個鎮子上到了傍晚吃飯的時間，飯香四溢，根本不可能是中了蠱毒的鳳鳴鎮。

「朝鳳鎮。」

救治病人本是刻不容緩的事，此時天還沒黑，洛煜卻在此時停下，奚無垢知道，洛煜在給自己時間，享樂人間的時間。

「正好我餓了，洛仙友，我們去吃飯吧，這是你的地界，可得請我吃頓好的。」

「好。」

「我想喝醉仙飲。」

「好。」

「我想吃九寶鴨。」

「好。」

「我想······」

「說。」

「怕你不答應。」

「答應。」

「我想逛窯子。」

「滾。」

「誒呀，我就要捨生取義，殺身成仁了，就連這點願望都不能滿足嗎?」

奚無垢從前只聽師弟們提過，可惜自己懶得去接任務掙錢，月奉的錢又都用來買雞飼料了，故而從來都沒有機會到師弟們口中的人間仙境去瞧上一眼，今日吃喝都有洛煜買單，機會實屬難得。

「有辱斯文。」

洛煜別過臉，不看奚無垢。

「陪我去吧，這是我最後的願望了。」

「休要妄言。」

這話，洛煜不想聽。

「我會護著你的。」洛煜補充道。

奚無垢拉了拉洛煜的衣角，「就去一次，就一次，走吧。」。

「······」

「誒呦，小仙長，怎麼不理人啊，難道是奴家不夠漂亮嗎？」

自從進了弄月樓，洛煜就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任這個叫作滿滿的姑娘怎麼撩撥都不曾有一絲變化，人家滿滿往他身上靠，他就躲，弄得滿滿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還是奚無垢懂得憐香惜玉，伸手把滿滿拉了起來，滿滿眼看冰山攻不小來，就順勢往奚無垢身上靠。

洛煜一把把奚無垢拉了過來，滿滿又撲了個空。

洛煜拿出一錠金子，丟給了滿滿。

「不要有人來打擾。」

滿滿會意，笑嘻嘻地說道：

「不知公子喜好男色，這廂驚擾了，小南子去，給兩位公子上好酒好菜，姐妹們，走，分金子。」

說完，本來圍著奚無垢的幾個姑娘麻溜地撤了，誰是金主，該聽誰的話，姑娘們是最懂的。

「誒！別啊！」

聽著小曲，看著姑娘。奚無垢終於知道什麼叫看的到，摸不到了，奚無垢開始後悔和洛煜來逛窯子了，這可真是逛窯子界的一股清流，活脫脫的兩個聖人。

「洛煜，你把姑娘都打發走了，這還叫逛窯子嘛！」

「曲子不錯。」

「······不錯你大爺！」

如果有人問奚無垢逛窯子什麼感受，奚無垢只能告訴他，這酒，挺純的。

這樣的窯子逛得真真是索然無味，兩個人待了一會便出來了，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湖邊，此時夜還未深，湖邊的姑娘們攜手，在湖邊放著花燈。

洛煜眼巴巴地看著湖面上星星點點的花燈出神。

「沒玩過?」

「恩。」

「要不要試試？」

「不必。」

奚無垢突然覺得洛煜其實很可愛，明明喜歡的不行，卻還嘴硬，就像個小孩子。

「恩恩，是我想放花燈，你看人家賣花燈的婆婆年紀一大把了，就買人家兩個花燈吧。」

奚無垢覺得自己像是在哄小孩子。

「好。」

洛煜將錢袋遞給了奚無垢。

「婆婆，兩個花燈，要小雞的那個。」

奚無垢天生厚臉皮，花著洛煜的錢是毫無壓力。

「這個是可以把願望寫在上面的，如果河神看見了，願望就會實現的，我們去寫願望吧。」

奚無垢拉著洛煜坐在花燈攤子旁寫願望，期間洛煜有意無意地將自己的花燈捂住，不讓奚無垢看，可越是不讓看，奚無垢就越好奇，想方設法要偷看洛煜到底寫的什麼，逼得洛煜施了幻術，奚無垢是看什麼眼前都是一片霧。

「洛仙友，你是不是喪心病狂啊！」

「非禮勿視。」

「我不看還不行嗎，我還沒寫完呢。」

「不看?」

「不看了，真的不看了。」

洛煜解了幻術，奚無垢足足寫了一炷香的時間，直到花燈上再無可寫之處，願望寫的密密麻麻。

「洛仙友，你不讓我看你寫了什麼，但哥哥我不一樣，我君子坦蕩盪，哥哥來給你分享一下我都寫了些什麼，聽著啊，首先，我想要一個酒窖，都是好酒的那種，就建在無聊居里。然後我還想把我的母雞論普及下去，還有還有······」

洛煜站在那裡安靜地聽著，看著奚無垢滔滔不絕地念著自己雞毛蒜皮的願望，突然，他有一種衝動，他想帶他離開，什麼都不管了。他突然想起阿和，衛卿無，有悔刀。

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兩個少年站在湖邊，望著花燈遠去，誰也沒有說話。

兩個花燈在湖裡漂啊漂啊，終究還是分開了。

一個終究獨自前行，上面寫了很多話，只是藏在角落裡的，卻是他的主人沒能說出口的。

「無垢過後，願這世上，再無阿和。」

一個漂進了一群花燈里，停下了，上面只寫了一句話。

「願他心想事成，百歲無憂。」

所有的分別都是暫時的，它們終究都會沉入湖底，無論生死，總會再見。

放完花燈，兩個人回到了住處。

「明日出發。」

「恩，明天就出發，不能再拖了。很晚了，快回去睡吧。」

洛煜坐在椅子上不動。

「今晚我在這，看著你。」

奚無垢笑了，

「你看著我？那我還怎麼睡啊，你快回去吧。」

洛煜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好。」

其實是奚無垢不懂，對於洛煜來說，他現在真的很不安，他真的害怕他們會步衛卿無與阿和的後塵，只有守著奚無垢，才能有片刻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