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這件事情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人們不停地跟自己最親密的人告別然後帶著痛苦和釋然迎接下一段生活，醫院就是一個經停站，何冽看著人們忙忙碌碌嚎啕大哭，又抹幹眼淚重新啟程。

快節奏的工作一直到中午才停歇下來，何冽趁著自己休息的時間開車去了西川一中。

他擔心程格沒輕沒重的，上午不注意自己的腳踝亂蹦亂跳，還帶了醫療箱準備給程格再簡單處理一下傷口。

何冽到的時候西川一中已經下課了，他在警衛處登記好信息後開著車子進了學校。

西川一中算是南安市比較好的高中，升學率在全市排在前面，對學生的教育也一直秉承著寬鬆自由全面的理念，十二點下課到下午兩點之間都是學生自由活動的時間。

校園裡有很多年輕的學生三兩成群的閑逛，看書，或是約飯，何冽繞過連頭髮絲都冒著青春氣息的孩子們，往程格的教室門口走去。

結果到了教室，撲了個空，小狐狸崽子程格早就沒影了。

「跑哪裡去了？怎麼沒在班裡？」

「你到了？」程格說話模糊不清，像是嘴裡叼著什麼東西，被何冽問自己去哪裡了還有一些驚訝。

「剛到，不是說要給你送午飯，怎麼沒在教室等我？」

「我在代燃舞室呢，你過來唄。」

何冽聽到代燃的名字不自覺地擰了一下眉頭，程格這個小狐狸崽子倒是跟「芭蕾舞小王子」玩得好。

「定位發我。」何冽還是不順心，嘟囔著吐槽，「整天玩什麼小王子馴服狐狸的戲碼。」

程格左手正拿著代燃的手機幫代燃錄像，眼睛注視著代燃的手機熒幕，注意力完全沒在跟何冽的通話上。

何冽後面嘟囔的一句話他只聽到了個「狐狸」，程格以為何冽又在喊自己小狐狸崽子，要跟自己說什麼事情，於是追問了一句：「你說什麼？什麼狐狸？」

「沒事。」

何冽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實在像是拈酸吃醋，語氣不怎麼好的回了程格一句。

「一天到晚毛毛病病，你快點過來啊，一會代燃跳完我們就換地方了。」

何冽掛了電話就順著定位趕過去，他到的時候正好看到代燃最後一個收勢的動作。

少年四肢修長身體柔韌卻有力量，在晌午明亮的陽光下，何冽恍若看到了一隻振翅欲飛的天鵝。程格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舉著手機神情專註地錄像，代燃望著程格的方向做了一個漂亮的謝禮。

然後，兩個男孩子相對著笑了起來。

何冽握著給程格帶的午飯和醫療箱，耳邊響起從舞室沒關好的房門傳出來的程格的聲音：「跳的真好看。」

何冽看著兩個年紀相仿，生活痕跡雷同，甚至連笑點都差不多的男孩子，心口說不出的泛酸。

當初從大街上把程格撿回家，何冽想知道程格從前的人生，確定這個人安不安全。見到代燃以後，何冽想知道程格跟多少陌生人回過家，在多少個不同的人面前寄人籬下過。

東城區流浪兒童遇襲案以後，何冽想知道程格有沒有受過委屈，是不是也曾經被那般欺辱過。

他一直想要從程格嘴裡要一個真相，不管是和哪個有關的真相，對何冽來說都是一種安慰。

可是直到這個晌午，何冽才明白了，比起其它所有的事情，何冽更想知道，程格一直以他從前的經歷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為由推開自己。

可何冽卻模模糊糊地覺得，程格其實是為了保護代燃，才會離開代燃，來到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