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雲城將鳳落天領進書房，還不曾開口，就見他直挺挺地跪在了面前。

「你這是做什麼？有話起來說。」

「我辜負了義父的養育之恩，更是辜負了應家。」鳳落天重重地磕了一個頭，額頭上紅了一大塊，「可我是真的喜歡梧桐，我會上戰場立軍功，好好保護梧桐和應家，請義父不要趕我走，讓我一直能陪在梧桐身邊。」

應雲城假意問道：「你與桐兒兄弟情深，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趕你走？」

「不是兄弟的那種喜歡，是……是……斷袖。」鳳落天將最後兩個字喊了出來，一張臉漲的通紅，不是羞恥，而是終於將藏了許久的感情向家長說明的如釋重負，以及不知家長如何回答的忐忑不安。

應雲城沉吟道：「桐兒終要娶妻生子……」

「我知道，我不會阻攔的，但是我希望他能娶一位真心喜歡他的姑娘。我方才看到宛惠兒和榮格私會，她真的不是梧桐的良人。」

「起來說話……」應雲城嘆了一聲，不再逗他，「你可真是個傻孩子，你對桐兒的那點小心思，只怕府內上下都知道了，唯獨只有桐兒還蒙在鼓裡。不過也不怪他，誰讓他連自己的心思都沒搞明白。

「你們兩個在一起，我是絕對不會反對的。但是應家需要傳人，而且應家與宛家結親，是情勢所迫。有關宛家小姐的一些閑言碎語，我早已有所耳聞，宛老爺親自登門拜訪，明確表示，若是他二人成婚，應家定會得到不少好處。」

「怎麼能用梧桐的福祉來做交易的籌碼？」鳳落天憤憤不已，甚至帶了幾分質問的口氣。

應雲城沒有計較他的無禮，自己何嘗不是如此想，但是卻毫無辦法，安撫他的同時也是自我寬慰道：「待他明白了自己的心之所向，你覺得他還能和別人過的福祉？若是真娶了一位誠心待桐兒的女子，豈不是害了人家一輩子？」

「義父的意思是……只是權宜之計？」

「待時機成熟，我會將應家的事告知於你，而這些事桐兒也還不知道。在這之前，桐兒必須像普通家庭的少爺一樣娶妻生子。」

「是，只是鎮子里年紀相仿、家事相當的人家很多，宛家為何獨獨選中梧桐？為何不幹脆嫁給榮格？」

應雲城心中直道僥倖，自己只是想著宛老爺主動示好，有了和他講條件的籌碼，卻是沒有多想，虧得他提出來，否則有可能釀成大禍。

「許是看著桐兒不尚武性子軟，其他年齡相近的男子，若是知道自己的婆娘在外面偷人，哪個肯善罷甘休？至於為何不是榮家，聽宛老爺的意思，榮家好像在為榮格物色京城裡的女子，咱們這種小地方的姑娘，他家大概是看不上的。但究竟是真的如此，還是另有隱情，就不得而知了。」

「萬一是宛家另有圖謀，梧桐豈不是會有危險？」

應雲城想了想：「應是不會，我會找人查查看……天兒，你也不小了，也該說一門親事……」

「義父……」

「我知道你待梧桐的心意，可梧桐是男子，你需有人為你傳宗接代。」

「我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傳什麼宗接誰的代？義父，我這輩子只和梧桐一個人好，絕不找別的人。」

「待轉過年去，桐兒大上一歲，若是能看得清了，執意不肯，還需你勸一勸他。」

「我會的。」

「難為你了。」

「我明白，應家的家業總要有人繼承。待義父查明宛家沒有對梧桐不利，那就請義父儘快安排梧桐的婚事，等生了孩子，我就把梧桐搶回來，不讓他再受這樣的鳥氣。」

應雲城加重了語氣說道：「天兒，應家的事沒那麼簡單，也許會有喪命的危險，若你……」

「義父，即便是死，我也要和梧桐死在一起。」

應雲城重重地嘆了一聲，憐惜地說：「真不知收你做義子，是幫了你還是害了你。」

「義父待我恩重如山，若我沒有對梧桐存不同的心思，那他就是我哥哥，兄弟情深，也是理應同生共死。」

「若你真是將桐兒當親兄長看待，我便會要求你好好活著，替我和桐兒守住應家，擔起應家人的責任。」

「我一定努力練武，保證應家不會有事，義父不會有事，梧桐也不會有事。」

應雲城笑他天真，卻也覺得欣慰，點點頭說：「你說得是……行了，去吧，桐兒已經在外面徘徊好久了。」

「是。」

鳳落天開了房門，一個大步跨下三級台階，環住他的肩膀，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輕顫：「梧桐，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落天……」應梧桐紅著眼睛抓住他的衣袖，「你是不是不願意我娶宛小姐？你是不是喜歡她？我不娶她，讓給你，求你別走。」

鳳落天握住他的手，手心裡汗津津的，往衣領後面一摸，裡衣全都塌濕了：「瞧把你急的，誰說我喜歡宛小姐？誰說我要走了？」

「我看你不高興……你真的不走？」

「不走……即便我要走，也是隨軍出征，而不是為了一個女人與你爭風吃醋。」

「可不可以不要去打仗？」應梧桐更不放心了。

「現在太平得很，打不起來的。」鳳落天一路哄著帶他回了院子，吩咐下人準備熱水。

兩人還是如小時那樣一同沐浴，鳳落天仍舊是兩三下扒光衣服跳進木桶，應梧桐依然是由下人伺候著一件件脫掉之後跨進木桶，唯一的區別是鳳落天會移開眼，不去看他光裸的身體。

「落天，你和爹在書房裡說了些什麼？」

「你可知宛小姐……呃……交友甚廣？」鳳落天答應過絕不騙他，便避重就輕地挑了一件事來說。

「我確是有所耳聞她的閨譽不是太好。」

「那你還願意娶她？」

「也許只是以訛傳訛罷了，再說，也是爹讓我娶她的，又不喜歡她，閨譽如何，與我無幹。」

「萬一傳聞是真的，你娶了她，她出去偷人怎麼辦？」

「我若娶她，自是會客氣待她，但情愛一事是騙不了人的。我並不喜歡她，她追尋心中所愛也是無可厚非。只要為應家誕下子嗣，我可以放她離開。」

「婆娘偷人你都可以泰然處之，我還真是佩服你。」

應梧桐淡然一笑：「爹和你在書房裡說了這麼久的話，難道是擔心我會盛怒之下傷害她？」

「你若是傷了她，義父反而不擔心了，就是怕你傷心或覺得丟了顏面，又不好說出口，憋在心裡傷了身子。」

「自是不會……」應梧桐心中鬱結消散，玩心大起，看他不備，忽的抬手，潑了他一頭一臉的水。

「竟敢偷襲我……」兩人又大笑著嬉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