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天怎麼有空陪哀家用膳？」

「難得今日清閑些，朕也是好久沒有與母後一同用膳了。御膳房新做了燕窩奶羹，母後嘗嘗是否喜歡。」

太監將一個明黃的蓋碗擺在太後面前，太後舀了一勺：「入口香甜，不錯。」

「母後喜歡就多用些，朕讓御膳房以後每天都送來。」

「難為皇上有心了。」太後高興，吃了大半碗。

皇上輕輕點了點頭，大太監在身後做了個手勢，很快就有一個太監跑進來跪在皇上腳邊：「啟稟皇上，有急件剛剛送進來。」

皇上嘆了口氣：「看來是不能與母後一同用膳了。」

「皇上還應以國事為重。」

皇上才回到御書房，就要人進來稟道：「太後已經睡下。」

「不許任何人打擾，靜待夜深。」

太後只覺頭痛，閉著眼睛喚了幾次人沒有回應，睜開眼卻仍舊是一片黑暗。

揉了揉眼睛，還是毫無光亮，正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突然出現了兩團藍盈盈的火，顫顫巍巍地朝面門沖了過來。

太後「啊」的一聲閉眼扭頭躲避，等了一會兒，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

鬼火不見了，房間里也亮起了一點燭光。

定了定神，才要掀開被子下床，眼前赫然現出兩張慘白的臉，赤紅的眼球，血淋淋的舌頭伸出口外直垂到下巴。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太後強裝鎮定。

左面的人指了指自己的帽子，又指了指同伴的帽子：「你不是認字嗎？我們是黑白無常，你的大限已到，跟我們上路吧。」

「不可能，哀家活得好好的，不可能這麼快就要死了。」

「你害了太多人的性命，陽壽折損了不少，別廢話了，誤了時辰不吉利，快走吧。」黑無常一邊把鎖鏈往太後脖子上套一邊說，「你不但害過嬰兒的性命，甚至還敢裝鬼，閻王老爺可是氣得很，你就自求多福吧。」

白無常往她的手上纏著鎖鏈，嘴裡也是絮絮叨叨的：「你本是大富大貴長命百歲的，現在可好，不僅要下地獄受盡所有刑罰，甚至還要墜入畜生道，這是何苦呢？你裝鬼嚇誰不好，偏要去嚇唬皇後。

「你的命格可是一等一的好，這樣的命格一朝只能有一人，皇後的比你略差些，你這一嚇唬她，你的命格沒了，她的命格可就好了，你可真是作繭自縛。」

太後倒是不怕，任由他們扯著自己下了床：「哀家這一世害過不少性命，也是想過死後會入地府嘗百苦，自然是無怨無悔，只是恨自己還是心軟，何必要嚇掉她的孩子，直接命人殺掉她才是一了百了。」

「你這是承認扮鬼嚇唬皇後了？」

「當然認，閻羅面前難道還有哀家否認的機會？」

「承認了就好。」黑白無常同時把手一松，鎖鏈「嘩啦啦」掉在地上。

太後一驚：「你們不送哀家進地府嗎？」

「母後還是在陽間多享幾年清福吧……掌燈。」

太後一聽到皇上的聲音，心裡就是一沉，待燭火將室內照的如同白晝，也就看清坐於桌旁的皇上和滿屋的黑布。

「皇上真是好計策。」太後不見一絲慌亂，坐到了皇上對面，瞟了一眼站在角落裡的人，「想必這主意是攝政王妃出的。」

「正是，她已查明攝政王乃被人陷害，而陷害攝政王的就有母後的人。」

太後嘆了一聲：「是雲佳，她與哀家想法相悖。攝政王隨皇上進寺上香，哀家命她去書房搜查是否有可疑之處，沒想到卻讓她尋到了機會。」

「母後是如何讓皇後看到那些東西的？」

「哀家在她宮中布置了眼線，知道她懷孕後睡不安穩，便讓她知道了明妃發瘋摔死自己孩子的事情。哀家的眼線將她每晚必喝的安神藥換掉，使得在她半夜驚醒，孩子的哭聲只不過是抓來的野貓而已。

「而人影，更是容易，披著白色布單隨意走動就是了。只是可恨眼線竟然私自行動，若非被皇上看到將事情鬧大，她的孩子定是已經不在了。」

「母後年事已高，還是應頤養天年為好，勞心費力的事就莫要再過問了。」

太後一愣，隨即淡然一笑：「皇上仁厚，哀家記下了。」

「母後，是否可以把攝政王放了？」

「哀家可沒有關著他，他現在正在自己宮中，每天只是賞景看書，愜意得很呢。」

「只是沒有太後的吩咐卻不能離開。」

「皇上讓他回府就是了。」

「既如此，母後早點歇著吧。」

「燕窩奶羹確是好吃，每天能吃上一碗可是不錯，只是不要再往裡面加東西了。哀家老了，睡得太早，晚上便睡不著了。」

「母後說的是。」出了太後寢宮，皇上吩咐了去皇後宮中抓人，向劉麗說道，「你可以去見王爺了，明天再一起出宮。」

劉麗搖了搖頭：「這麼晚了，還是不要影響王爺休息，靈兒想去看看皇後。」

「也好，皇後宮裡出了姦細，她心裡定是難過，你能給她解解悶。」

「是。」

皇上御駕浩浩蕩蕩來到皇後寢宮門前，皇後眼角帶著淚痕跪在門口迎駕。

「平身吧，這是怎麼了？可是下人沒伺候好？」

皇後半垂著頭哽咽道：「臣妾自問對下人不薄，卻是沒想到竟然出了生有二心之人，臣妾，臣妾是害怕，也是自責。」

「不忠的下人，與你無幹。」皇上看著被押出來的宮女，有些咬牙切齒地說，「拉出去砍了。」

劉麗向那人問道：「你可是忠於太後？」

「那是當然，太後對奴婢有再造之恩。」那人一臉的驕傲。

「既然你如此忠心，為何會不聽命令任意行事？」

「不知道你再說什麼，既然要砍了奴婢，何必再找這些莫名的罪過？」

皇後又抽泣了起來，皇上一臉的厭煩：「和她還有什麼可說的？快些押下去。」然後對皇後和顏悅色地說，「你與攝政王妃頗為投緣，今晚讓她留下陪你。」

「臣妾正覺煩悶無人說話，多謝皇上體恤。」皇後親熱地拉著劉麗的手進了屋子，「還沒向王妃道謝。」

「皇後不必謝我。」

「王妃讓本宮可安心回宮待產，令本宮與本宮孩兒得了安寧，本宮怎能不謝？」

「就算沒有我，太後也不會再為難皇後。」

「王妃怎麼如此篤定？」

「太後再如何強勢，必定是後宮，不敢與皇上真的起了正面衝突。皇上在這裡就寢，太後卻仍舊讓人扮鬼，擺明了就是自尋死路。太後若真是如此愚蠢，也不會活到今天。」

「本宮不明白王妃何意。」

「皇上在的那一晚，扮鬼的是皇後的人，就是為了讓皇上對鬧鬼之事重視起來。」

「誹謗皇後，可是死罪。」

「不敢，我從未對皇上提起。」

皇後溫柔地撫摸著自己隆起來的腹部：「也許你不相信，本宮真的希望肚子里的是位公主。本宮希望自己的孩兒快樂成長，而不是終日惶惶，想笑一下都不行。

「本宮曾多次向皇上表明莫要立此子為太子，可是皇上卻執意不肯。本宮無法，只得借著太後的手，將自己送出去。王妃所言不差，初時，皇上是不信鬧鬼一說的，只有親眼所見，才能當真。」

「皇後既知是太後所為，為何不向皇上明說？」

「皇上孝順，不會輕易相信的。」

「皇後怎麼就認為我能有辦法？」

「本宮覺得你與其他人有很大的不同，值得一試。在安渡寺雖是過得舒心，但也不能永不回宮。

「即便是平安降生，但本宮的孩子還那麼小，如何才能平安長大？得要有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才是。所幸，王妃沒有令本宮失望。」

「是皇後幸運。」

若不是段離宣被抓，自己不會這麼盡心去管。如果是真的裴靈兒，也解決不了。若不是青煙雲佳信了鬼神之說，也不會成功。

太多的僥倖，除了皇後運氣好，還真是沒有別的合理的解釋了。

「幸運？」皇後自嘲一笑，「都說本宮幸運，得了皇上的恩寵。」

「難道不是？」

「這天下的男人，哪個真的會只喜歡一個女人？這深宮裡，又怎麼會有專寵呢？」皇後推開窗子，立於窗前的背影顯得孤寂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