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血腥味瀰漫整個屋子，蘇玥才清醒過來。

他的嘴唇抖了抖，雙眼瞪得老大，即便是曾經在各個議題會議，被對方新奇的思路逼到走投無路，她也沒有震驚到渾身不能動彈。

連語言都忘了，像個木頭站在原野，眼睜睜看著蘇枕白釋然的笑。

「你在幹嘛？」梭俞剛到門口，就被眼前的一幕嚇住了，他快步走到蘇枕白的身邊，從他手上奪走了玻璃碎片。

蘇枕白沒有拒絕，他嘴角勾起，微笑地打了一聲招呼，「你來了？」

梭俞沒有回答，按了鈴，護士很快走了進來。

三言兩語後，蘇枕白被帶走包紮。

屋子裡，只剩下了蘇玥和梭俞。

「你好！」梭俞淡淡道，「你是他的什麼人？」

蘇玥總算回過神，目光從蘇枕白離開的門口收了回來，一如既往的女王范兒，「我是蘇枕白的媽媽，你又是他什麼人？」

「丈夫。」梭俞挑釁地揚起了嘴角。「你這樣的母親，全天下，也是獨一無二了。」

蘇玥輕哼一聲，她還犯不著和這種人計較。

「你們的婚姻，作廢了！以後，他和你什麼關係都沒有。」蘇玥抬起頭，高高在上，「我絕不允許他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梭俞嘆了一口氣，有這樣一個母親常年壓迫，難怪蘇枕白性格懦弱。

不過，那隻是以前。以後，還是自己照顧。

梭俞雙眼微眯，淡淡道，「您在學術上造詣頗高，但您在教育自己的孩子時，還不如一個普通的母親。捫心質問一下，你給過他什麼東西，哪兒來的理直氣壯？」

「我給了他一條命！」蘇玥冷笑一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眼神中帶了絲不屑，「這個世界，是我給了他機會，他才看見的！」

梭俞再也忍不住了，這樣一個女人，逼得自己兒子自殘後，依舊沒有明白，自己錯了。

「所以你可以逼他！你逼他跟著你逃亡，跟著你隱姓埋名！就因為他是你的兒子！你可以用惡毒的語言逼他自殘！」梭俞冷冷地看著蘇玥，「你有心嗎？你製作一個機器人，下達命令，一切都是冰冷直接的操作，不是更適合嗎？你何苦要生下他？」

蘇玥渾身一僵，她想解釋，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優秀一點。

她的基因不是很好嗎？

她剛想開口，梭俞已經提前一步，搶先道，「你以為自己愛他，可你卻不知道，他也愛著您！正是因為知道是您的兒子，但凡有一點錯，在他心中，就會爆炸！長期處於高度緊張，他得了病，抑鬱症，你知道嗎？你的兒子，得病了，你這個母親，知道嗎？」

抑鬱症？

高牆倒塌，蘇玥臉色蒼白，她艱難開口，「小白，有抑鬱症？」

梭俞嗤笑一聲，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蘇玥。就像在看一隻滑稽的猴子掩耳盜鈴似的。

「不行！」蘇玥沉聲道，「他絕對不能有這種病！我要去問他！」

蘇玥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前程就此斷送！

她必須找他問清楚！

「夠了！」梭俞簡直失望透頂，他斂著怒火，冷冷道，「你去問什麼？你的兒子，骨子裡每個角落都有驕傲，你要毀了他最後的一點尊嚴嗎？他死了，你才滿意？」

蘇玥眼睛一紅，終於停下腳步。

蘇玥深吸一口氣，眼眶的酸澀輕了點，才開口，「我對他沒有惡意！我們是血緣關係！」

「那就別帶走他了。」梭俞輕聲道，「比起你，我更適合照顧他。」

蘇玥有點為難，自己的工作的確不適合照顧一個患者，眼前這個男人，還是不對勁。

「你和小白認識多久了？」蘇玥沉思片刻，探究地看著梭俞，「說實話，我從來沒有提到過你。」

梭俞苦笑一聲，這是不信自己。

其實也是，兩個人在一起不過三四個月，後半輩子的千分之一。

「快半年了。」梭俞勾唇一笑，「證領了，丈母娘，你手段再高，也不會橫刀奪愛。」

「這可難說！」蘇玥嘆了一口氣，他有心不認這個小子，但自己兒子真心相愛，她——

畢竟，她從未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又哪來資格去要求自己的孩子。

有戲！

眼看著丈母娘在猶豫，梭俞咬咬牙，沉聲道，「他不知道，我已經喜歡他十多年了。」

蘇玥一怔，兩人很早之前見過？

這大概是最美的記憶。梭俞嘴角不自覺的勾了起來，「那時候，您和叔叔，還住在大院兒。我是個窮小子，小白他經常接濟我。」

這事兒發生在別人身上，蘇玥不相信。

大院兒的孩子，都不是普通家庭，從小就開始培養的優越感，生生隔斷憐憫之心。

唯獨自己的孩子，一如既往。

難道這就是因果輪迴？

蘇玥自然不信鬼神，但很多巧合，不是鬼神就能解釋，也許冥冥之中，鑄造了兩人的孽緣。

梭俞抿了抿嘴唇，幽幽道，「他去告白江川，被拒後，就和我在一起了。」

「那小子——」蘇玥自然知道江川，卻沒想到自己孩子存了這份心思。

他抬頭去看梭俞，在他深沉的目光中，不見責備，唯有深情。

沉思片刻後，蘇母到底點了點頭，「那好吧，不過，我得先看看他。」

蘇枕白包紮後，整個手都成了白糰子，梭俞看在眼中，難過得很。

「媽來看看你。你想見她嗎？」梭俞輕聲道。

蘇枕白想了想，下意識地拒絕。現在，他徹底冷靜下來，沒想好如何面對蘇玥。

「我就是個來告別的。」蘇玥一直站在房間，蘇枕白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底。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她傷害到蘇枕白的心。可一向高傲的她，絕不會對自己的道歉。「工作很忙，也不方便照顧你。」

蘇枕白輕笑一聲，淡淡道，「沒事，我理解。你走吧。」

蘇玥沒有立刻離開，小時候，她聽了很多蘇枕白的理解。她也很得意地自己孩子聽話。直到昨天一幕，她才像大夢初醒，她的孩子——偏激，柔弱下是令人震撼的瘋狂。

梭俞揮揮手，不願意這位丈母娘停在這裡。

「照顧好自己，有什麼需求，給我說。」蘇玥嘆了一口氣，還是離開了醫院。

「你給她說了什麼？」蘇枕白笑道，「好像有點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