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了晚餐，也不急著去金銀庄。借著寬大衣袖手牽手走在盛京熱鬧的街市上。

楚之離忽然開口，「吃太白醉鴨只是我一時興起，他們怎麼知道提前安排。」他腦子裡閃過很多想法，最不靠譜的當屬他們中有叛徒，以及他們家裡藏了人。

顧杞只看一眼楚之離的眼神便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由悶笑出聲。

「你笑什麼。」楚之離瞪他一眼，又故意激他「歡好時我的模樣全叫人看去了，就算沒看去，也聽得清清楚楚。」

顧杞眼神果然沉了一分，偷偷捏著楚之離的指尖兒，在柔軟指腹上掐了一下。「不準胡說。你我雖然算不上頂級高手，但在江湖裡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哪裡有那麼多高人能躲在咱們家？」

楚之離聽到「咱們家」三個字，就說不出的氣順，他心情好了，就願意不恥下問。「那你說呢？」

顧杞又將他的手納在掌心裡揉了揉，萬分疼惜似的松攏著，「這裡是盛京，天子腳下，最不缺的就是人。」

顧杞眼神掃過那些河邊擺攤的小販，推著小車煮麵的攤子…楚之離恍然大悟。

是了，最不缺的就是人。從他們出了家門，隔著一條街便有不少賣吃食的攤子，更不要說雜貨鋪，藥店，鐵匠鋪等等等…武功雖然沒人比得上他們倆，可架不住一傳十，十傳百，這行蹤，根本怎麼藏都藏不住。他們江湖人與皇家人，兩頭得罪了個遍，再想脫身，恐怕只能到深山老林里住上幾年。

其實也挺不錯的。楚之離想。林子里空氣好，深吸一口都是身體康健的氣息，更何況那些樹葉，竹子的，跟顧杞身上的味兒簡直一模一樣…

楚之離突然神色一變，咬牙切齒的湊近了跟顧杞咬耳朵，「我剛剛突然想到…」

顧杞被吹了一耳朵熱氣，禁不住顫了一下，「…？」

「我總覺得你有股竹香氣，莫名其妙就想靠近。該不會是你血的味道，誘惑我吧？」楚之離又輕嗅了嗅，這味道簡直誘人。

顧杞一挑眉，似笑非笑的伸手拍了下他的腦袋，「這是淫者見淫，可莫怪那蠱毒。」

「當真？」楚之離用狐疑的眼神看了他半天，下定論，「好啊，顧杞，你又誆我。」

顧杞大笑，他再不遮掩，改為伸手摟著楚之離的肩，「旁人聞著罌粟，麻葉這等上癮之物，都是紙醉金迷的味道。想不到我們楚宮主，竟然聞得是竹葉清香。」

楚之離頓時迷茫了片刻，又抿了下唇，「原來色心當真始於這蠱毒，對不住了，顧杞。」

顧杞一愣，隨即明白楚之離喜歡他是始於皮囊，又因他身上總沾著楚之離喜歡的味道，才把這人一步一步引到身旁。楚之離生性瀟灑不羈，卻總在感情上不順，先是性向有異，緊接著又遇人不淑。碰到感情上的事，總是會敏感些。

顧杞卻平平淡淡的開口，「我八歲時便傾慕你，十歲時知道那是不正常的情感，十五歲思你如狂，二十一歲因你痛徹心扉。」顧杞深深看了他一眼，「如今是我平生所幸，因何而起，都不重要。」

楚之離眼一熱，只想摁著顧杞好好親一口。顧杞卻一抬手，指了下金銀庄的招牌，「楚宮主，到地方了。回去我們再好好算賬。」

「哎呀，二位客官，可叫老小兒好等啊！」那掌櫃的看起來得有六十多歲了，拄著拐杖，佝僂著身軀，一步一停的出來迎接了顧楚二人。

楚之離震驚，「這麼直接，連虛與委蛇的步驟都跳過去了？」

顧杞被逗笑，卻沒接話。反而一把拉住了掌櫃的手臂，將人扶了起來，「顧某來遲了，還請李掌櫃把那書信取出來吧。」

「好說，好說！」李掌櫃拿著一大串鑰匙丁零噹啷的挑選了一會兒，好容易拿出個不太一樣的來，開了幾百個櫃子里，最下層的一個，當著他們的面將一封陳舊的，封的嚴嚴實實的書信取了出來。

那李掌櫃像怕什麼似的，一把將書信塞進顧杞懷中，緊接著便揮杖趕人。「哎呀，打烊了，打烊了。你們快回了府里，自己看去吧！」

兩個人被推推搡搡的送了出來，從進去到出來，統共沒用上一盞茶。兩人眼裡都帶著些許疑惑，顧杞還是仔細的將書信藏在上衣內兜里，挽著楚之離相攜而去。

「這金銀庄原先是位鐵匠開的，」顧杞說，「他本是位能人，冶煉出的鐵器受天下人追捧，我當時年少，便也求著他為我鑄劍。」

金銀庄楚之離不清楚，厲害鐵匠他可知道，「可是那鐵三？」

「正是。」顧杞點頭，「我想來你也應當是聽過的。我本不知道他為何開了金銀庄，又突然把金銀庄轉手——現在倒是有幾分猜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