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離靠在臨海的小竹屋的床上，雖然幹凈整潔，但因著臨海的緣故，屋裡總是潮乎乎的，還有一股潮水的鹹味。楚之離也不嫌棄，屋子裡火爐燒的旺，他時不時就烘一烘被子，再烘一會衣服，最後烘烘自己，也算過得逍遙自在。他伸手攤開放在火爐上方，邊取暖邊問竹柚。「怎麼樣，有發現麼？」

「算是有點。」竹柚見他舒舒服服的聽自己彙報，強行忍住翻白眼的慾望，默念不與病人計較。「這個顧杞，好像跟神醫有點交情。」

彼時楚之離已經在蓬萊洲上待了三天。他半死不活的被拖下了船，剛一踏上陸地還覺得頭暈目眩，沒一會就趴在海邊的大石頭上吐得昏天黑地。顧杞也不嫌他，就著海水一點點為他凈臉，將面目蒼白的楚之離背進了蓬萊洲中心的木屋中。之後楚之離就不知道了，他直接昏了過去，也少遭了不少罪。

竹柚在船上的幾天什麼也沒發現。他每日里偷偷看著顧杞煎藥煮藥，悉心照顧著楚之離，自己一天天消瘦下去，甚至都有些不忍心，懷疑自己太過多疑冤枉了好人。

直到上了島，順順利利的見了神醫——未免太順利了。蓬萊洲雖然是個小島，但也五臟俱全。除了鼎鼎有名的杜神醫住在島中央的林子里外，還有些漁民和獵人，都住在林子邊緣的海岸線上——就是楚之離現在住的那片竹屋。

那神醫見了他們的面，連姓甚名誰都沒有過問，直接就把楚之離抬了進去。那白鬍子老頭杜一平佝僂著身軀，整個臉皺成一團，那皺紋都快能夾死蚊子了。不過神醫就是神醫，他出手連施了幾針，楚之離臉色就好了不少。杜神醫斟酌了片刻，又搖了搖頭，「這是蝶音蠱，治不得。解鈴還須繫鈴人，去找下蠱的人來，或許還有一治的可能。我先開了方子，輔以施針，應該能緩解一二。」

竹柚長舒了一口氣，雖然沒法子根治，不過這一趟也不算白跑，這姓楚的總算能活下去。他也沒放鬆警惕，連跟了顧杞兩天，總算髮現些端倪。

「杜神醫另外給了顧杞一包藥。」竹柚也沒賣關子，借他烘得暖乎乎的床腳坐下，「顧杞拿著那包藥給你煎得藥。我還是覺得這藥有些問題——或許連整個蝶音蠱都有問題。你是怎麼想到的？顧杞對你盡心儘力，只不過把藥方看得緊了些，你就起疑了？」

「可不止。」楚之離笑著哼了一聲。

「那藥還喝麼？」竹柚問，「要麼我按之前開的藥方抓了煎給你喝，顧杞端來的運功吐出來？」

「不用。」楚之離明顯心情不佳，話都少了些，「顧杞不會害我，給我喝的那個，應當才是真正解毒的。」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只有爐子里的炭火噼啪爆出幾聲脆響。楚之離突然開口，「杜神醫有武功在身麼？」

「沒有。」竹柚肯定到，「呼吸虛浮，腳步綿軟。應當是普通人。」

「嗯。」楚之離想了想「一會兒顧杞應該會去城裡換吃食，你想個法子，讓栗子牽制下丁乙。你去把杜神醫撈過來，咱們和他好好談談。」

杜神醫飛來橫禍，無妄之災，也不算全然無妄吧……畢竟他從小照料著顧杞的身子，對他再怎麼也有那麼點神似的父子之情。他不理江湖事多年，根本不認識楚之離，也沒想到對方是這麼能折騰的人，身體還病著，竟然還有精神頭叫人把他給擄了過來。

「楚公子醒了。」杜神醫一看就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被擄來卻還是笑眯眯的，伸手給楚之離把了脈，又輕輕點頭。「恢復的不錯，還是應當儘早回去，找了那下蠱的人才是。——這人醒了，直接叫老夫來便是，急什麼，老夫身子不成了，下次可別這麼粗暴。」他是被竹柚拎著領子一路踏輕功飛來的。

「我就是想跟杜神醫話話家常。」楚之離笑眯眯的靠著床，講幾句話便要喘一下，「聽說杜神醫在蓬萊洲有妻有子，還在城裡開了個藥房。」

「哈哈……」杜神醫笑笑，「那是，做醫者達濟天下，可不能空有名號。」

「哦。不巧，我手下剛過去，令夫人和令子都在我手上。」楚之離輕描淡寫開口威脅。

杜一平，「？？」

他瞬間變了臉色，又變成那副夾死蚊子的死人臉，「楚公子這是什麼意思，老夫再怎麼說也暫緩了你的病症，不說恩情，也沒仇吧？」

楚之離懶得跟他你來我往，開門見山，「說說蝶音蠱到底是怎麼回事，顧杞給我吃的什麼藥，這藥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杜一平沒想到他繞了一大圈問得卻是這個，神色愣怔，幾經變幻，他似乎有些猶豫，卻不是猶豫開不開口。「我其實早想與你講了，小七可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真真是讓我兩頭為難。今日你威逼，我屈打成招，也算好事一樁。」

他斟酌了片刻，還是從蝶音蠱講起，「這蝶音蠱，本是個子母蠱，母蠱為蝶音，子蠱叫奪魂，兩者合二為一，稱為蝶音奪魂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