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船晃晃蕩盪的飄在海上，一個浪接著一個浪的打來，打得楚之離快要嘔吐了。

他在船上飄蕩的這十幾天，幾乎發病了三次。顧杞決定在下一站下船，不再走水路了。竹柚卻不同意。他和楚之離經歷過的多了，什麼傷什麼苦都受過，他覺得這點小事自然是忍忍就結束了，不好受是不好受，總歸比沒救了強。畢竟蓬萊洲是個島，如果下了船，就幾乎等於放棄蓬萊求醫。

楚之離蒼白著一張臉，他站著躺著坐著都覺得暈得很，央求著顧杞把他捆在床頭，粗繩勒緊了手腕，勉強控制住身體不在遊盪的大船里從床上滾下去。

「顧杞……」他嘴唇幹裂，臉色鐵青。撒嬌似的牽著顧杞的手晃了又晃。「我沒事，真的——不要下船，我可以堅持。」

顧杞抿著唇不回話，神色抑鬱，又夾雜著不舍和糾結。他覺得回青衣庄也一樣可以想辦法。暈船不僅使他難受的很，更讓蠱毒加重加深，若是在幾天里毒火攻心……他怕…他怕楚之離在這船上撒手人寰，獨留他自己。

獨留？顧杞愣怔了片刻，想到這詞便是說不出的難受。他垂下眸子看著楚之離牽他的，冰涼，顫抖，纖弱的手，握緊放在唇邊親了又親。「好。」

不等楚之離開口，他又接著說，「就這一次，以後都由不得你。」

楚之離鬆了口氣，咧嘴無力的笑笑。他不確定蓬萊神醫是否真的能根治腦子裡的蠱毒，可總歸是一絲希望。他自上了船了才真真感受到這毒能有多要命，早一日解決，便能早一日脫身。還有顧杞的身子……休息了這諸多日子，也不見好，還同上船前一般瘦弱，臉色白的和他能有一比。

他正想開口嘲笑一番，顧杞卻從桌上端來了他這幾日，天天頓頓都不斷的藥。青衣庄大巫出品，獨門藥方，喝下去堪比毒藥。

楚之離以往都是不清醒時，或者病後合上那麼幾次，只覺得嘴裡發苦胃裡發涼，倒也沒那麼難捱。可這日日頓頓的喝，他總覺得藥里有一股子血腥味兒，藏在濃厚苦澀的黑藥碗里，著實讓人難受的很。

他剛想討好兩句，免了這一碗之苦，便被顧杞一眼瞪了回來，乖乖舉著碗喝幹凈。

楚之離半靠在床邊上，正巧對著顧杞的胸腹，他喝完藥略一抬頭，正好看見顧杞寬大的衣袖裡纏著白色的繃帶，似乎是小臂受傷。他一把抓住顧杞的手，便想掀開袖子看看，「怎麼了這是？」

不想顧杞竟是躲了一下，生生將手收了回去。「沒事，前幾天煮藥時燙了一下，現在不打緊了。」

楚之離皺了下眉，主動放開了顧杞，看似不再糾結，卻在顧杞出去之後立刻叫來了竹柚。

「小竹，幫我個忙。」

竹柚翻了個白眼。他家親師兄，一有求於他便開口叫小竹，殊不知他最討厭被人叫小竹。竹柚皮笑肉不笑的彎彎眼睛，「不幫。」

楚之離一愣，隨即正色，「正經的，幫我查查顧杞。」

「你可算看出顧杞有問題了？」竹柚恨鐵不成鋼，他從最最最開始認識顧杞，就覺得這人圖謀不軌，楚之離總算在愛情的長河中衝出了那麼一點點理智。

「嗯。你幫我看看藥渣，或者他煎藥的時候看看他有沒有加什麼東西。」楚之離靠在床上，神色有些愣怔，他沒想好自己的猜測如果是真，該怎樣處理，或者說怎樣攤牌……他想不出顧杞這樣做的理由，除非……

楚之離及時止住了他不切實際的猜想。「拜託了，小竹。」

「別叫我小竹。」竹柚實在沒忍住，氣急敗壞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