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待到什麼時候走人？」古朔雲揚起英眉，紫色羅紋的雲錦將那股俊秀勾得十分出神，仇佛悅放下手裡的酒盅，搖了搖頭，茫然無措。

「你極少飲酒，今日竟把我這千年醉快喝完了，定有心事。」

「心事？這麼多年了，我也是今天才聽到這兩字呢，爹娘死後，還有鬼的心事？」仇佛悅撐著頭，眼裡滑過孤傲，「我讓你去打聽的事辦的怎樣？九芮和千不滅，真的想滅了雪毒御？要是在他們身上栽跟頭，你我友情也盡了。」

「放心吧，我這兒沒問題。不過上次我派人追顏清師，手裡人回來與我說，你出手護他了，真的麼？」古朔雲拿起一個碧玉酒盅，小飲一口，掛著沉不露痕的淺笑。

「對啊，而且他現在就被我關在教里。」仇佛悅直接坦白，他和古朔雲向來不打肚皮官司，有什麼說什麼，「我想讓你派幾個人在他們那裡散一些消息，就說雪毒御已經讓他的徒弟拿到了牽偶術，這樣便可引起兩家的不滿，利於我設套。」

「哦？」古朔雲描摩酒盅沿口，等待下文。

「和他們一起商量如何攻上含山，你我坐收漁翁之利。」仇佛悅幫古朔雲滿上一杯酒，「你心裡應該在疑惑，一旦請他們過來了就脫不了身對不對？」

「都把人請來了，主人不招呼客人，不幫客人忙，說不過去。」古朔雲遲疑著，白凈的臉陰晴不定，仇佛悅靠在木藤椅上，一晃神，顏清師的笑又浮現眼前。

「你相信我嗎？」仇佛悅問。

「信。」無絲毫遲疑，古朔雲笑著擺手，「也罷，不信那就不是我了。對了，我記得那含山根本攻不上去，你讓他們過來除了硬手腕也沒別的方法吧？關鍵硬來…」

「硬來也不一定行？」仇佛悅翹著二郎腿，拿起一塊糕點扔到嘴裡，邊吃邊道：「說你腦子不行也不是假的，顏清師都在我那兒了你還怕我找不到辦法？太小瞧我了吧！」

「那你直接告訴我方法，我們聯手不就行了，還繞那麼大彎子。」古朔雲一下一下敲叩檀桌，見仇佛悅愁色更深，心裡也猜到一半，「換個說法，你莫非捨不得對顏清師下狠手，想一步一步釣人家進你的陷阱，把含山結界破解的辦法告訴你？」

「對啊，我捨不得。」仇佛悅撲閃的桃花眼充斥著戲虐，一臉「你能奈我何」的樣子，「顏清師我就是看上了，我喜歡他，我眼裡心裡都是他，他沒了一根頭髮我都心疼，怎麼了？」

古朔雲幫自己順了順氣，仇佛悅那一打話差點把他心都震飛了，不過那也是仇佛悅的作風，「有時，你的直白還真讓我無言相對。」

古朔雲慢慢抹開頭上的汗，「他是雪毒御的徒弟啊，你要是玩玩就別太過了。」

仇佛悅僵硬了一下，隨即低下頭，冷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要動雪毒御，顏清師就是阻礙，對嗎？」

「除非你放下仇恨。」古朔雲回道。

「不可能。」仇佛悅猛的一拍桌子，抬起頭，眼也有點發紅，「放下？死者的心涼了，硬了，血也冷了，他們不可求，可是生者不能忘。生者的血還是溫熱的，哪怕心被撕了一個小口子，結出一塊疤，它還在那兒，你時時刻刻都感受到它，所以，我不會放過那個女人，但我…」突然泄氣一般，仇佛悅長嘆了一下，「一直沒想過要是那女人死了，他會如何，我們又會如何。」

仇佛悅心情煩躁，唯有顏清師他考慮不了。

「那你…」古朔雲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你可明白他說要保護我時的那股傻勁？」仇佛悅想哭又想笑，「清師特別愛笑，可如今，他估計再也不會對我笑了，他討厭我。」

「佛悅，你聽我一句勸。」古朔雲少有的嚴肅語氣，「若你不忍心下手，就交給我，男子漢大丈夫，難過幾天就行了，他留下來了，那是一輩子。」

廳堂中的九里香還在小心的飄著，仇佛悅仰頭喝了一杯酒，滑過舌尖的辣讓他漸漸冷靜，可心口的悶塞還在。

仇佛悅一記凌厲的眼神掃過古朔雲，一字一句道：「不動他，你我還是朋友，動了他，我們就是敵人。」

古朔雲啞然。

「把心都掏出去了在我這裡耍瘋，欺負我沒有心上人。」古朔雲握住腰間祖傳的玉佩，很是無奈。

氣氛緩和了不少。

「夫人很麻煩的，不怪你體會不到。」仇佛悅又喝了一杯酒，故作愁傷。

咔嚓――

古朔雲手裡的玉佩碎成兩半。

……

「哎呦我的親娘，這膳房怎的一點吃的都沒有？餓死老娘了！」曲紅筱翻開鍋子，打開櫃子，連東西的半點影子都找不到。

顏清師笑著站在一邊看她折騰來折騰去，曲紅筱晚膳用了還沒到兩個時辰就嚷嚷餓了，把他從床上拖起來溜到膳房找吃的。

顏清師喝了藥，被曲紅筱伺候得好好的，現在的氣色也正常許多。

「佛悅這小子，等他回來，我非得好好收拾一頓，連個菜葉子都看不到，多買些啊，有我在還怕壞掉嗎？」曲紅筱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看了一眼凸出來的小肚子，「唉…我好餓…哪怕找塊糕點都好啊。」

曲紅筱揉了揉頭髮，癟著嘴，要多委屈有多委屈，顏清師剛想說幾句安慰她的話，膳房的門被推開了，仇佛悅才跨了一步，曲紅筱抄起小木盆就飛了過來，打在他腦門上。

「嘶…紅筱姐，你這半夜偷吃的毛病得改改，不然姐夫養不起你。」仇佛悅疼得眼冒金星，餘光瞥見了顏清師，呼吸停了一下，把自己還沒吃晚膳的事撂到九霄雲外去了。

曲紅筱走路如帶風，很快飄到仇佛悅面前，伸手就是一個爆栗，「哼，一個一個儘管嫌棄老娘，出事就知道我好了，一群不省心的崽子。」

說著說著，曲紅筱壓低聲音道：「清師一直不開心，臉白得跟個糯米團似的，馬上帶他出去晃晃，說些好聽的放下身段哄，哄不了記得把生米煮熟了啊！」

仇佛悅滿臉堆笑，心中就想了解江靳岳怎麼被曲紅筱連皮帶骨吞了的。

「咳咳咳，那個，清師啊。」曲紅筱故意咳嗽一下，顏清師默默垂下頭，他和仇佛悅只剩下尷尬了。

「我想起還有事，先走了，你們慢慢聊，哈哈哈…」曲紅筱打了個馬虎拔腿就跑，門帶上的那刻幾乎佩服死自己，悄悄聽了一會兒動靜，兩人沒動手，也不多待，一蹦一跳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