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做賊
小說: 重生後情敵是我自己 作者:泊岸无声 字數:2418 更新時間:2021-06-29 21:20:13
短短三日,卻像是過了三年那樣長,殷越立在城牆,眺望遠方荒蕪的北疆,他收到了阮疆的來信。
信里是北疆接下來攻打上庸的布軍圖,或許是寫信的人比較匆忙,很多字都是歪歪扭扭的,抽象至極,但殷越偏偏又能根據回憶里阮疆的習慣推測出他想要表達什麼。
讀完信殷越在原地靜默很久,他看了眼旁邊那份施維給他的截然不同的軍報,幾番掙扎,艱難地做出了抉擇。
施維是追隨了他十幾年,出生入死的副將,不僅僅是自己下屬,更是生死相交的兄弟。
這個人沒有理由背叛自己,而阮疆的來信,連是否是阮疆自願寫的都不能決斷,他肩負著這麼多人的性命,只能兩者取其一,選擇最靠譜的那個,他沒有冒險後再重來的機會了。
於是殷越狠了狠心,將阮疆那份撕得極碎,洋洋灑灑飄飛在日光里。
如果…如果這次一念之差選錯,那他就用一輩子來贖罪吧。
與此同時,北疆部落內,女性皆穿著鮮艷,男性衣物則以皮革為主,金銀為輔,和遠在南方的崎頭島的服飾風格頗為相似。
阮疆寢宮內,帷幔輕簾,也是這般大紅大綠的顏色,他正對鏡梳妝。
「不知我們的巫師大人盛裝打扮,是為誰而容?」
狼主率了一眾兵士,讓他們嚴陣以待停在寢宮外,自己氣勢洶洶地闖進去,開口質問道。
「為誰而容?」阮疆低聲喃喃道,他腦海驀地浮現出殷越的臉,那個一身正氣卻不懂變通的大將軍。
「自是為悅己者而容。」阮疆頭也不抬,不慌不忙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袖。
「誰?那位大齊的殷將軍嗎?哈哈哈哈。」
狼主大笑出聲,毫不客氣地拽住阮疆手腕,將他拖拽出去,像扔垃圾一樣扔在地上,自己走上大廳正中鑲金嵌玉的主座——那是阮疆平時發號施令的地方,他總是輕蔑地看著那群手下,這些當面一套背地一套的手下,礙於他背後的勢力表面上忌憚、奉承於他,同時又看不起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阮疆廣袖一揮,無色無味的粉塵散在空氣中,他抬頭望向座上的狼主,那眼神跟看一個死人毫無區別。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會這麼自信嗎?」
狼主一腳踹到阮疆肩上,靴子尖抵著他的下巴,這麼多年,他早已看厭了阮疆的俊美,可偶爾阮疆流露的那種脆弱還是能夠打動他,撥動他的心弦,讓他凌虐欲橫生。
想著想著他就湊近阮疆耳邊,癲狂大笑道:「因為施維是我們安插在他身邊十多年的棋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自傳遞消息給殷越,為你的殷將軍祈福吧,你覺得他是信一個敵方派出去的巫師,還是和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副將?若是選了你,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要是選了施維,他註定會輸的一敗塗地!」
狼主說完厭惡地看了阮疆一眼,大手一揮,讓跟隨而來的下屬將阮疆拖下去按習俗處死。
阮疆聽得狼主的話,渾身一顫後安靜下來,沒有反駁狼主的話,完全放棄了反抗,任那些人將他雙手縛上帶走了。
「沒用的巫師!」
狼主看著阮疆離去的背影,低低咒罵了一句,又使勁蹍了碾靴子底下的泥土,那眼神和他看阮疆如出一轍。
沿途路過部落居民的聚集地,群情激憤,嘴裡念叨著罵他「竊國賊」,那些人看他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啖他血肉,將他挫骨成灰。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上庸書房初見,殷越的清朗好聽的聲音在阮疆腦海響起,只是最後他卻為了他,做了那千人唾棄萬人痛罵的竊國賊 。
以前他千方百計想得到殷越的心,拼了命地想賴在殷越身邊,感受那片刻虛幻的美好,藉此度過北疆屈辱的日子。
可事到如今,他不想再當偷心賊去偷殷越的心了,他想將心還給殷越,他只是個罔顧族人性命,背叛故土的竊國賊。
他的罪孽早就洗不清了,何必再去污染殷越。
穿過叢生的荊棘,走在灼人的大漠中,阮疆的盛裝早在行刑人的鞭打下變得破爛不堪,舊的傷口結痂,新的浸出鮮血。
他的雙腳早已被烈日炙烤後的沙漠燙出血泡,可那身緋紅依舊耀眼。
這象徵罪惡的深紅色,昭示了他的罪孽深重,卻又襯得他美艷絕倫。
走了像是千萬年那樣久,月升日落,數個山丘平地拔起,正好聚成了一個圓,不過從側面看去,倒是很像月亮上的環形山。
山丘前,那曾在上庸城街巷出現的長身玉立的小少年,帶了一群手持兵器的人,在此等候阮疆許久。
「巫師大人!」清越又熱情的少年音遙遙傳來,只有這個人才會真心實意地喊阮疆一聲巫師大人,不帶絲毫褻瀆和鄙視。
他一見到阮疆,原本灰暗的眼神倏地被點亮,如餓虎撲食般飛奔至阮疆面前。
阮疆停下,抬起被縛住的雙手,艱難地摸了摸他的頭,死到臨頭,反而什麼都看開了,他笑得很是灑脫,「怎麼,我們北疆未來的狼主,要來送我一程?」
「不。」少年亮晶晶的眼神直視他,說出的話有視死如歸的氣概,「我不做狼主了,我是來帶你走的!」
「你這樣不值得,我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阮疆搖搖頭,看著他一手扶持栽培出來的小少年,也是即將繼任的狼主,"記住,這是我教你的最後一課,就算你有再大的權力,即便以後身為北疆至高無上的狼主,你還是得向規則低頭,要對權力常懷敬畏之心,切勿濫用。我犯了族規,其罪當誅,已是無法回頭,而你還肩負著整個北疆的,未來有無限可能。時間差不多了,你回去吧,說不定還能親自替我斬下狼主頭顱,了我夙願。"
他輾轉雌伏於他人身下,忍辱負重,布局多年,不過是為了有朝一日,滅暴君,讓新主登基。
他眼前善良的少年,這個最溫和的狼主,偏要在最亂的時代出世統治北疆,與大齊化幹戈為玉帛,至於那些老不死的激烈派,就讓他們一個個地死,這麼多年待在那些人身邊,他早就埋下慢性劇毒,不久就會一一替他報仇。
到頭來,誰是寵物,誰是主人,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那你呢?就為了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將軍,你這樣做值得嗎?」
少年狠狠地擦了擦不受他控制,掉下來的眼淚,不甘心地問道。
明明是那樣孤高的一個人啊,卻為了那個將軍甘願再次屈居人下,只是為了獲取情報傳給對方。
「值得,怎麼不值得。他來我心裡大搖大擺地走了一遭,當時年少放任他不管,未曾想他竟走進了我心裡。可是動如參商,一別經年,我才發現自己把他弄丟了。」
阮疆以懷念的口吻作答,望向深藍天際那抹月,無聲地笑了。
他這展顏一笑,倒襯著塞外黃沙漫天、圓月高懸的無邊風月都失了色,原來恢宏大漠也抵不過美人柔情,風沙驟停,折了腰只為求得美人一顧。
只可惜美人對月飲毒酒,帶著滿手束縛走進山丘,此後再也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