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處，祁薄言又想到昨晚齊衍可能是記起他怕雷雨天，特意過來陪他的，只是放不下面子不肯同他說話。

再聯想小時候齊衍送他回宮的那段日子，或許某些方面齊衍從來就沒變過，一樣的口是心非。

於是祁薄言一邊抵抗不了齊衍偶爾流露的溫柔，對於即將見到十七這件事也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負罪感。

同時祁薄言總感覺自己背叛了十七，像是有兩股力量相互抗衡，他被拉扯得昏頭轉向，也不知道要遂了哪邊。

之前因為十七身上有齊衍的特質而對十七有好感，親近於他，後來又因為齊衍像十七而忍受齊衍。

他只得安慰自己說因為他們長的一樣，自己誤把對十七的感情寄託在了齊衍身上，齊衍長著和十七一樣的臉，他無法拒絕。

就這樣思緒幾番輾轉，前方的蝴蝶停了，煽動幾下翅膀後直直墜落在在不遠處的一塊花崗石上。

祁薄言忙蹲下身查看，發現這隻蝴蝶雙翼收攏，一動不動地躺在石頭上，壽終正寢了。

仔細一看，花崗石底部粘了些新鮮泥土，周圍的野草也有被碾壓過的痕跡，祁薄言攤開手心將蝴蝶放了上去，爾後另一隻手使力推開這塊石頭。

只聽得一聲細微的機括聲響，他轉身撥開身後茂盛的草叢，低頭一瞧，地面露出一個上了鎖方形鐵門，中有鏤空花紋通氣，混雜了草木氣息的濕潤泥土稍微腐蝕了些鐵門的邊緣，顯得有點破舊。

祁薄言趴在地上透過那些花紋去看地下的情況，只可惜光線黯淡，隱約可見一道蜿蜒向下的階梯，本想換個方向繼續觀測其餘布置，奈何方才的機括聲驚擾了牢中獄卒。

底下傳來幾人急促的腳步聲，正往鐵門這邊趕。

「有人？難道是三皇子來了，快收拾收拾準備迎接！」

是上次那位獄卒的聲音，他是地牢的監獄長。

祁薄言一驚，嚇得手心握著的蝴蝶往下掉，但他顧不得這些了，趕緊起身將花崗石搬回原處，學了幾聲不像樣的貓叫逃開。

「咦？獄長，沒有人。這兒飛進一隻蝴蝶，不會是哪只貓誤闖機關恰巧找到鐵門了吧？」

那獄長低頭看了眼地上的死蝶，沒作聲，思索片刻，低聲道:「不對！鐵門鑲嵌在光滑的甬道內，位置是不固定的，隨機出現，你說是貓無意中碰到情有可原，可這荒郊野嶺的哪來的貓？」

「萬一是野貓呢？」

「不，安全起見，你親自上去查看一番。」

「是，獄長。」

那位小獄卒探身出來時，祁薄言早就一腳踏空順著斜坡滾了下去，恰好滾到十七頭頂的天窗拐角。

因此小獄卒並未看到處於自己視線死角的祁薄言，摸了摸鼻子悻悻然走了。

祁薄言長舒一口氣，輕輕敲了敲那扇窗戶，踮腳腳輕聲喊道：「十七、十七。」

一聲迭一聲，話音里隱含的焦急擔猶如金烏破雲，灑下萬丈光芒，驅散了地牢的寒氣與晦暗。

「我在。」

十七指尖抽搐性地蜷縮了一下，強行將自己拉出睡意的囚牢，他走得太早，睡眠嚴重不足，眼周黑了一圈。

有些艱難地抬頭看著祁薄言笑，笑里有三分天真七分傻氣，唯獨沒有久居地牢之人擁有的那種陰鷙。

祁薄言未語淚先流，見到十七回應他的那一刻心口揪著疼，他抓緊框住天窗的橫木，大口大口地喘氣，萬千海浪朝他撲棱而來，頃刻沒頂，而他溺水抵死掙扎，在海水徹底淹沒他之前嘶啞的喊了聲「十七…」。

聲音支離破碎，像砂紙刮擦在毛玻璃片上，喑啞得不成樣子。

十七見狀努力伸手去夠天窗，奈何短短幾尺的距離，卻如天地之遙那樣難以跨越，於是十七斂了想要摸頭安慰祁薄言的心思，勉強笑道：「好了，我沒事，小祁不哭，等我…快走！」

十七晃了晃手鏈示意祁薄言，同時特意提升了音調說道：「不知道三皇子大清早的來造訪有何要緊事？」

齊衍嗤笑一聲，抬頭望了眼天窗的方向，窗外白茫茫一片，空曠得很。

他突的湊近了十七，在十七領口閉眼嗅了嗅，似是確認了什麼後，復又睜開眼，目光如鷹隼，鎖定了十七，聲音里壓抑著藏不住的威脅意味，「你身上有他的味道，他來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