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過了倒春寒的四五月，山城轉眼邁進梅雨季的門，幾場綿綿的細雨接踵而至，氣溫降的比剛加滿氟的空調製冷還快，旅館的後院里有棵老桃樹，鵝蛋大小的青桃子掛了滿樹，愛桃人裴裴已經逛了好幾回。

天還沒亮的時候陸印川就趿拉著拖鞋去深山巷子里找芸豆姑娘要回了他的紅三蹦子。

回程的道他抄的是條捷徑，在陶藝工作室的隔壁巷子，約摸兩三米的路面，能直通旅館的後門。沿路的兩側有紅梅和高牆，據說端康朝時期就存在了，最初是能通到山頂那座誦經台的，但那也在是最初。

只是這最初的最初小和山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已經沒什麼妖怪記得了。

從誦經台到明光殿再到妖怪旅館，所有的東西都在端康三年的那年初冬時節，在那場燒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火里變了樣。不過從某種程度說其實是——現在的小和山起源？陸印川不大記得芸豆的原話了。

他抬起頭看著前面的路，微顫的睫毛上綴著細碎的光，落下去的陰影擋住了所有思緒。

不知道是哪片林子里的麻雀一聲哀鳴，風起雲湧間天也變得高遠了起來，陸印川推著車車慢悠悠往上爬行，如同一隻葡萄藤架子上的上了歲數的蝸牛，等回到妖怪旅館的時候日頭已經升到了天的正中央。

裴裴盤著腿坐在桃樹底下看他：「我覺得你並不需要把你的坐騎扛回旅館來的。」

陸印川笑笑沒說話，他戴著頂用什麼樹藤編的帽子，朝著裴裴擺了擺右手，三蹦子是暫住在芸豆姑娘的店裡的，時間也就是一個晚上的時間而已，他可不敢耍賴皮：「那你是打算坐在這裡等桃子熟嗎？」

裴裴看著他趔趄的小步子：「你讀書的時候沒有聽說過情報要互相交換這句話嗎？」

她最近找到了新的電視劇浪費時間，故事背景設定在民國時期，時局最動蕩混亂的年代，她撿了些有逼格的台詞運用到了日常生活——剛剛那句話就是出自劇里的青年畫家，卧底小曇花試圖套情報的劇情。

陸印川也跟著看過，館裡這些妖怪每天都會準時守在電視機面前等著到點更新。

劇的題材是時下挺流行的單元劇形式，播放到現在已經是第三個故事，擇優而選的話陸印川比較喜歡第二個，也就是青年畫家和卧底小曇花的那個故事，他喜歡結局謎題被揭開的時候小曇花絕望的表情。

一腔熱忱換來的不過是青年畫家建立在他個人利益之上的故作親近和利用。

這就是男人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情，也沒有不求回報的付出。妖怪們卻是不大喜歡這個故事，好像是覺得曇花丟他們妖怪的臉。是了，曇花的身份是妖怪。畫家家道中落之前她是種在他家院子的曇花。

陸印川眼睛看天空，想了想伸手壓住後腦勺：「我覺得這並不算什麼重要的情報。」

潛台詞就是你願意告訴我就說，不願意的話我也不損失什麼。但裴裴好像直接忽略了他的回答，確切的說她想要的其實不是回答，她從托盤裡翻了只杯子給陸印川倒了杯茶，問：「你昨晚聽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