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將近三個小時，終於做完了所有檢查。

秦默從醫院的食堂買了午飯，李大媽打開蓋子拿著筷子扒拉了兩下，指著秦默大罵：「你安的什麼心，想害死我嗎？」

「醫生說了你要飲食清淡避免油膩。」

女人捂著自己的飯盒說：「表姨，你身體不好，大夫不可能就讓你吃這些的。」

「說的對，秦默，你就是成心不想讓我舒坦。我告訴你，你跟我兒子的事，我絕對不會同意。」抓起飯盒往秦默身上扔。

秦默伸了左手去擋，飯盒掉在地上，濺了他一身的湯汁。

李大媽見沒打著他，不解氣地繼續罵。

她的聲音把醫生護士都引來了，醫生聽了原委，解釋說：「大媽，您可真是錯怪他了，是我囑咐食堂只能給您供應這樣的午餐。」

李大媽一聽，沒了剛才的氣焰，嘟嘟囔囔地不知說了些什麼，醫生讓護士把房間收拾幹凈，又送來一份一樣的飯。

「秦先生，你的紗布髒了，醫生讓我給你重新包。」護士拿了藥和紗布，還遞給他一條濕毛巾。

「謝謝。」

秦默接過毛巾，趁著換藥的時候清理衣服。

「秦先生是自己包的傷口嗎？手藝不錯。」

「不是，是......一個朋友。」雖然不知道名字，但不是敵人，那就是朋友。

「秦先生的朋友即便不是專業人士，肯定也是學過的。」

「應該是......」知道那間酒吧的老闆是道兒上的，出來混，受傷是難免，學習怎麼包紮傷口也是正常。

「可以了。」

「謝謝。」秦默淡淡一笑。

女人一直在看著他們兩個人，見著這個笑容，心臟突然漏跳了半拍。他從來沒對著自己笑過，沒想到他笑的樣子這麼帥。

「你在看什麼？」李大媽問。

女人怕被看出什麼，悄聲說：「他口口聲聲說愛我表哥，卻在這兒勾引護士。」

李大媽哼了一聲：「我早就說他不是好人。」

秦默見她們不再鬧騰開始吃飯，自己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早飯沒吃，又樓上樓下跑了一通，水都沒顧上喝，現在一坐下，只是覺得累，卻一點食慾都沒有。

緩了一會兒，拿起筷子打開飯盒，對著油膩膩的肉皺了眉，經過一番心理掙扎終於決定要吃的時候，手機響了。

李大媽看著他出去接電話，向女人努了努嘴，女人把他的飯拿了過來。

「他居然給自己買了這麼好的飯，卻讓我吃草，果然是沒安好心。」李大媽拿著勺子，大口的往嘴裡塞著紅燒肉。

女人附和了兩句，拿著自己的飯盒躲到一邊，趕緊把好菜全都吃了，才又回到病床前抱怨說：「表姨，你看秦默給我買的飯，他也太欺負人了。」

「我讓你表哥教訓他。」往她碗里夾了兩塊肉，「你得多吃點，把身體養好了，給李家多生孩子。」

「表姨放心吧，我一定趕走這個礙眼的。」

秦默處理完工作回來，正好看見李大媽把最後一塊紅燒肉放進嘴裡，無奈卻又習慣地問：「我去買飯，還要吃什麼嗎？」

李大媽說：「要最貴的。」

護士進來說：「如果不再做檢查，可以辦理出院了。」

李大媽想了想說：「醫院裡還有什麼檢查是我沒做過的？」

「那可多了......」

「找那些不疼的，不用抽血的，我全做一遍。」

「我得去問醫生，不過，大媽，您應該是不需要......」

女人搶白說：「讓你去你就去，啰嗦什麼，我們又不是不給錢。」

護士撇了撇嘴，一臉不高興地走了，很快拿了單子回來。

秦默接過單子轉身，看見一個人往這邊跑來：「李旭......」

來人只是簡單地應了一聲，跑到病床旁邊著急地問：「媽，你怎麼樣？」

「兒子，你可回來了......媽真是......」說著就哭了起來。

「媽，你別哭，怎麼了？」

李大媽一個勁兒地抹眼淚卻是不說話，女人在旁邊告狀說：「表姨早上開始就不大舒服，覺得秦默太忙了，就別麻煩他了。可是實在疼的難受，被逼無奈才給他打電話，他卻說表姨是吃飽了撐的。

「好不容易求著他答應過來看看，卻一個小時以後才到。你看看給表姨買的是什麼飯，全是菜幫子，一點兒葷腥沒有。你不在家，我們也不敢說什麼。」

秦默站在病房外，眼睛都不眨地看著這個男人。對於她們如此顛倒黑白，一句辯解都沒說。

李旭站起來把秦默拉到一邊說：「我媽有病了，你怎麼能一個小時以後才到？」

「正常車速，我需要一個小時二十分鐘才能趕到。」

「說了讓你住得近點......」

「那我每天上下班至少有三個小時在路上。」

「我出差了，把我媽託付給你，是對你的信任，你怎麼能......」

「我怎麼了？醫生的哪一份檢驗報告你沒看過？你媽是什麼毛病，你就真的不知道？你這麼縱容她就是在害她。」

「那是我媽，我爸死得早，我媽一個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我現在有能力了，得讓她享福。」

「你以為事事順著她就行了？有些時候你也要……」

「我怎麼對我媽，不用你來教我。」

「行，你孝順是應該的，我不說什麼。可是我問你，那我呢？你想過我嗎？我開快車一個小時趕到，你有沒有想過我路上會不會出危險？

「這大半天，我連飯都沒吃，你問過嗎？你出差好幾天一點聯繫都沒有，一回來就是指責我，我欠你的嗎？我昨晚差點……」

「怎麼了？」

「沒什麼。」秦默揮了揮手，多希望他能問問自己為什麼受傷。

李旭看他急了，趕忙安撫說：「對不起，是我對你關心不夠，你別生氣。我今晚陪你，你想幹什麼，吃飯看電影逛公園，我都陪你。你再忍忍，只要我媽同意我們在一起了，我就跟你結婚。」

「你媽怎麼對我沒關係，我都能理解和接受，但你的態度太讓我寒心了。」

「對不起，別生氣。」李旭抱著他，摸了摸他的頭髮。雖然看見了他手上的紗布，卻什麼也沒說。

秦默長出了一口氣問：「你的這個遠房表妹是怎麼回事？在你家住了一年多了，不打算走了？」

「她給我媽做個伴，應該是就不走了。」李旭的回答有些含糊不清。

「兒子......」李大媽看到兩個人有爭執還是挺高興的，可是發現沒吵起來，失望地叫著兒子，避免他們說悄悄話增進感情。

女人趁著母子兩個說話，跑到秦默面前說：「想跟我表哥在一起，你別做夢了。」炫耀地舉起自己的手說，「看見了嗎？我表哥給我買的鑽戒，你永遠別想和他結婚。」

「能給我看看你的戒指嗎？」

女人把戒指摘下來：「你以為是假的？我表哥才不是你這種奸商，他是做學問的，知識分子。」

秦默把戒指里外看了個遍，還給了她，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

女人被他看得有些後背發涼，趕緊跑回病房。

過一會兒，秦默走進來問：「你向我借的十萬，幹什麼用了？」

「那個......買需要的東西了......秦默，你幹什麼？你從來不管錢是怎麼花的。」

「那是因為我信任你。」秦默停頓了一下說，「我們分手吧。」

李旭有些驚慌地問：「為什麼？」

秦默抓起那個女人的手說：「戒指都買了，還問我為什麼？」

「不是......不是我......」

「很巧，你訂做戒指的這家珠寶店的店主是我朋友，我把你的照片發給他，他非常確定是你親自去訂做的，還陪著一個女人去試戴。」

「我......」

李大媽嚷嚷說：「兒子，快點同意，猶豫什麼？秦默，你可別惦記我兒子的房子......」

「你以為他一個月賺多少？能買得起那個小區的房子？」

「我兒子是教授，怎麼買不起？」

「沒錯，他是歷史系的教授，你問問他一個月掙多少，你再去打聽打聽那個樓盤的均價是多少。」

「秦默，你別激動。」李旭快步走到他面前低聲說，「我媽想抱孫子，跟表妹結婚也是沒辦法，等她給我生了兒子，我就跟她離婚，我們......」

秦默打斷他：「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噁心？李旭，從現在開始，你和我再沒有一點關係。」轉身大步離開。

「你有病呀，為什麼要告訴他？」李旭沒有追，卻是氣急敗壞地吼著表妹。

護士過來說：「大媽，都準備好了，您可以去做檢查了，繳費的單子給我。」

李旭問：「媽，什麼單子？」

「做檢查的單子，是不是在秦默的身上？」

護士從地上撿起一張紙：「單子在這兒呢，錢還沒交。」

李旭接過來一看，金額居然是五位數，嚇了一跳：「你們搞錯了吧，怎麼這麼貴？」

「我們是私立醫院，就是這個價格，秦先生從來沒嫌貴。」

李大媽一聽要自己家花錢了，連連擺手說：「不做了，不做了，我們回家。」

護士說：「您等一下，我去把床位費和飯費的單子給您打出來。」

李旭拿著賬單又一次瞪大了眼睛：「床位一個小時兩千？」

「這裡是高級病房，你不知道這個價格嗎？大媽第一次來就要求住最貴的，以後每次都是這樣。最長的一次住過一個星期呢，秦先生都沒嫌貴，你不是她親兒子嗎？怎麼嫌貴了？」護士早就看這家人不順眼，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自然是要奚落一番。

李大媽從床上跳了起來：「他們這是搶錢，趕緊走。」

李旭知道就算走，也得給了錢才行，極不情願地刷了卡，又不能埋怨自己媽，只能在心裡抱怨秦默為什麼不結了帳再說分手。

秦默把車開進地下車庫，熄了火卻沒下車，把車窗搖下來點了根煙，用力地猛吸幾口，嗆得連連咳嗽，沒有再抽，而是獃獃地看著慢慢升騰起來的白煙。

一路發泄般地狂飆回來，紅燈不知道闖了多少，心裡的疼痛卻沒有減輕半分。分手是自己提出來的，離開的也是幹凈利落，可是這麼多年的感情，不管對方付出了多少，也不管曾經的熱情被磨得只剩下了多少，但仍然是不捨得的，甚至還在期盼自己的手機可以響起，期盼他能主動聯繫自己挽回感情。

手指一疼，原來是香煙已經燃盡。把煙蒂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兩腳，甩上車門大步走進電梯。既然決定結束這份感情，那就不要後悔更不能回頭。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哀悼，不如繼續努力工作，多賺些錢來彌補曾經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