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小魚當然知道她是卿小魚，只要睡一覺就會忘記整個世界的卿小魚。

仔細想想，這個技能好厲害啊，放眼全世界沒幾個人擁有呢，於是一股不言而喻的自豪湧上心頭。

可再仔細想想，上帝可真不公平啊，魚的記憶七秒，她的記憶一天。怎麼說也該是七天對吧，畢竟她是個人呢，於是一股不言而喻的悲傷又湧上了心頭。

卿小魚嘆了口氣，合上日記本。

教室牆上的擺鐘指針指向下午五點半，偌大的教室里只剩她和宋牧兩個人。

卿小魚坐在座位上收拾書包，宋牧今天值日，在擦黑板。兩人座位離得近，她順手幫人把書包一起收拾了。

「宋牧，明天……可不可以不站在教學樓下喊我收信？」放下黑板刷前，揪著書包帶子的卿小魚這樣對宋牧說道。

宋牧雙手插在口袋裡，點了點頭：「可以啊。」反正他今天只是突發奇想，信平時都是放卿小魚課桌上的。

他答應得太過爽快，以至於卿小魚站在課桌前，傻愣愣地盯著他看了好久好久，那眼神，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樣。

鬼使神差的，她又說了句：「那既然這樣……明天請不要跟我說話，好嗎？」

她發誓，說這句話時，她有些飄的聲線里，真的沒有藏著狡黠和笑意，所以，她並不是故意這樣問的。

她只是突發奇想而已，真的。

宋牧微微上挑的眼角有淡淡的笑意，眼底卻沉浮著說不出的意味，接過卿小魚手裡的書包時，他順手揉亂了她的發，「走了，小魚兒。」

卿小魚立刻跟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炸了。她拍開宋牧的手，氣呼呼地瞪著他，「宋牧，你能不動我絲滑柔順的發嗎？」

「對不起。」宋牧非常認真地一個九十度鞠躬，然後抬頭看了卿小魚一眼，腳丫子一撒，溜了，「我辦不到！」

妖嬈的尾音繞門而過，落在卿小魚的耳朵里，她脫下鞋子就扔了過去，「去你的辦不到。」

回家的路上，卿小魚坐在宋牧的腳踏車後座，一邊啃手抓餅一邊鞏固老師要求背誦的課文——《項脊軒志》，一開口就是——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植也，今已亭亭蓋矣……」

宋牧扭頭看了她一眼，搖頭晃腦的，頗有幾分詩人風範，笑了一下：「你要是背首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之類的詩，我今晚就讓我媽給你燉個大豬蹄子。」

誰稀罕你的大豬蹄子了？卿小魚翻白眼，繼續背自己的課文：「項脊軒，舊南閣子也。室內五丈，可容一人居……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一首詩背誦完畢，卿小魚扯了扯宋牧的衣角，小聲地提醒：「別忘了啊，大豬蹄子。」

聽了這話，宋牧不是隱約覺得怪異，他是相當的覺得怪異。卿小魚是提醒他別忘了讓唐蓉煮大豬蹄子，還是叫他大豬蹄子？讓他別忘了大豬蹄子還好，要是叫他大豬蹄子，可就有點皮了啊。

「小魚兒，到了。」宋牧暫時先把這不大不小的問題放在一邊，適時捏了下後剎，車停下來，「麻溜點下車，為了你的大豬蹄子。」

卿小魚眨眨眼睛，抱著兩人的書包，「騰」地從車上跳下來，書包往宋牧懷裡一扔，一溜煙兒躥進了單元門。

嘹亮清脆的嗓音怕是要穿透整棟大樓，「唐阿姨！宋牧說今晚你要給我做大豬蹄子！所以我來吃飯啦！」

呵呵，一條大豬蹄子就能收買的小魚兒，定力簡直不要太差。

宋牧鎖好腳踏車，起身時發現卿小魚的書包拉鏈只拉了一半，一低頭，就看見課本和作業本東倒西歪的擠在一起，難怪她的書包總是鼓鼓的，原來是沒收拾好啊。

收拾成這樣，真是難為她這個女孩子了。宋牧看著亂糟糟的書包，目光的罅隙里，有本上了鎖的淺藍色日記本。

他頓了頓，拉上了拉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