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尋聽聞，立馬用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看著她。

白柚下意識地要去反駁這樣的眼神，但是被少年單手點了點額頭。霎時，眼前一片模糊。她一愣，立馬拚命地揉眼睛。

等她放下手來，重新去看這個世界的時候，一切都如同恢復了正常一般，令人不由得心生疑惑——雪白的牆壁，充滿消毒水的房間，掛著吊環的病床上是被匆忙掀開的被角，床上沒有人。

這下，白柚慌神了。由心臟之處蔓延出來的極端不安猶如吸血的藤蔓一般纏繞住她的身體，使得她呼吸困難。看不見少年的她下意識地去呼喊對方的名字，好像這麼做了就能給到自己一些安慰。

然而，屬於少年獨特的嗓音卻在自己身後響起，「幹嘛？」

白柚立馬扭頭一看，發現顧尋面色潮紅地看著自己。氣息略不穩。

看到對方，她一下子就心安了下來。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對方證明，自己剛剛所經歷的一切究竟是否在做夢。

而當她無意識一瞥，看到少年右手的傷時，這已經等於在無形之中得知了答案。

「我覺得你需要和我解釋一下剛剛所發生的究竟是什麼鬼！」白柚顫著聲音指向門外，就差當場哭出了聲。

顧尋顯得無比淡定，他解釋道，「顯然易見，這是一場無聊的開場白。」

白柚深度懷疑這傢伙是在敷衍自己，她有些惱羞成怒地推了一下少年，聲音卻帶著哭腔道，「快別鬧了，趕緊告訴我剛剛那個巨大的蒼蠅是個什麼玩意兒！半條命都要被嚇沒了……」

毫無防備地被猛然一推，顧尋頓時一愣，隨後，他警告似的瞪了白柚。但是對方顯然沒看見。

「是蒼蠅。你不是接了那兩通電話麼？」顧尋一邊摸了摸自己被推的胳膊，一邊朝床邊走去，聲音慵懶地解釋道，「麻雀殺死了知更鳥，而蒼蠅目睹了一切。」

顧尋解釋的風輕雲淡，可白柚一下子根本接受不了。尤其是先前看到了那些匪夷所思的畫面，讓她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只一個勁兒在病房裡來回走動，連說話都變得語無倫次起來，「我知道是蒼蠅，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呀！為什麼會變得那麼大？還是從那個小姑娘的身體里爬出來的？對了，我好像還看見你拿了一把大鐮刀！我天……玄幻了。難不成我現在還是在做夢？」

少年饒有興味地看著她犯傻，隨後好笑道，「我記得我和你說過，遠不要將妄想症患者想像得那麼簡單。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麼樣的妄想區。」

白柚一聽，立馬頓住身形。她其實很聰明，腦子稍微一轉就大概明白顧尋的意思了，但她仍是不敢相信，「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顧尋但笑不語，白柚卻已經驚出一身冷汗。

而等到原宿晚上來到醫院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氣氛僵硬的畫面——少年顧尋躺在床上，老神在在地翻看著一本高二上冊的語文書。至於這本書的主人——可憐的小白柚則是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處，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原宿花了整整十秒鐘的時間，才強迫自己沒有立即退出這間病房，而是靠在門邊，露出一抹標準的紳士微笑，禮貌地問道，「可以告訴我，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麼？」

牆角的白柚一聽到原宿的聲音，就跟見到救命稻草似的猛然抬頭。雙眸淚汪汪的，就差沒當場撲過來。

見此，原宿心中已瞭然七八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顧尋，我想我應該和你說過，對待女孩子不要那麼粗暴。讓我猜猜，你是不是又嚇了小白柚？」

還沒等顧尋反駁什麼，白柚便開始大聲告狀道，「是的！原宿！顧尋他不僅嚇我，還欺負我！」

面對指責，顧尋特冷酷地哼了一聲。

最終，原宿已無力扶額，只再度保持風度，微笑著去了解發生的所有事情。

而聽完全部的原宿既驚訝又覺得有趣，他知道白柚能夠看見，也聽得見那些來自妄想症患者的暗示，卻不曾想到這個少女竟然和顧尋一樣，能夠完全受到妄想區的影響。

這一刻，他朝顧尋投去驚喜的目光，但是對方卻有意識地避開了。想起少年彆扭的性格，原宿立即便明白了他為何對白柚是這種態度。

「原宿，查下一個叫做張瑤瑤的孩子。女生，七八歲左右。應該還在這家醫院，不然她妄想區的力量不會那麼鮮明。」

顧尋認真起來的時候十分嚴肅。和他相處久了，原宿也就習慣了。只是白柚似乎因為今天的事情，對少年產生了防備和害怕的心理。這會兒見到他不顧身體下床，也不敢上前來阻止了。

「好。」

原宿應下。然後又看了一眼站在角落不知所措的少女，有意道，「小白柚，今天辛苦你了。外面時間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白柚也覺得自己在這裡待不下去了。便跟著原宿離開了病房。

而當那扇門將自己與少年隔開的時候，她回頭望了一眼。她看到對方面容沉靜地看著遠去的自己，漂亮的黑色眼眸之中沉澱著的是自己無法看懂的深諳和掙扎，好似有無盡琢磨的暗潮湧動，波瀾起伏的複雜情緒直直要將人淹沒。

「顧尋……」

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

坐上原宿的車之後，白柚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然而，原宿並沒有給出很明顯的回答，他只是說了一句，「顧尋啊……他是一個自由的人。」

這時的白柚顯然無法理解原宿這句話的意思，她甚至都不明白原宿為什麼要在說到「自由」一詞的時候，語氣中是濃濃的羨慕。直到後來，當一切的事情發展到無法挽回地步的時候，白柚才恍然明白原宿真正要表達的意思，也才真正明白顧尋究竟是因為什麼而成為了一個「自由」的人。

只可惜，一切都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