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曹小莓第一次見馮雲舒，她並沒想到以後還會經常見到他。

馮雲舒是這家環境優美如同花園的醫院院長，他這裡的病人非富即貴，或是有些特殊的背景，據說這家醫院是現在旅歐的一位著名建築設計師年輕時的力作。機緣巧合，那位設計師是他的舊識，也曾經是他的病人。

「每天都喝酒？」

「嗯。」

「大麻和煙都沒戒？」

「嗯……是的。」

「飲食沒有規律？無辣不歡？」

「你都知道的。」

院長辦公室是一座溫室般的玻璃房，位於醫院花園朝南的一角。辦公室被分割成兩部分，馮雲舒辦公的區域一絲不苟的整潔，和唐淺新的住處比，有過之而無不及。而另一塊幾乎獨立隔絕的區域就是一個單純的花房，裡面栽種著各色嬌貴的植物，還有定時的水霧潑灑和蝴蝶授粉。

曹小莓雖然被帶進了辦公室，但唐淺新還是把她打發進了花房溫室，關上了隔音相當好的玻璃門。

「這樣啊……那你出去吧，該知道的你也知道了，你可以走了。」馮雲舒冷臉相對，說起話來絲毫不留情面，唐淺新再怎麼乖張，在他眼裡只是個孩子。

「馮叔，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嘛？」唐淺新對馮雲舒的尊重遠高過對唐家的其他長輩。

馮雲舒把病例一推，靠到了椅背上，越過冰冷的鏡片，把目光投射到了溫室花房裡那個姑娘身上，「為了她才來的？」這麼美的畫面，他曾幾何時也見過，那是記憶深處一段抹不去的夢境。

唐淺新順著馮雲舒的目光瞥了一眼，揚起嘴角，「算是吧。」

馮雲舒開了好幾個檢驗的單子，「去做檢查去，一會兒各科室會把報告直接送到我這裡來的。」

「我把她先留這兒，她好像很喜歡那個溫室。」唐淺新並不很願意曹小莓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

馮雲舒點點頭，這姑娘在花房裡的樣子著實好看，他很受用。

曹小莓一抬頭髮現唐淺新要走，揮開了圍繞著她的蝴蝶，匆忙打開隔間的門，走了出來，本能地，她有種被遺棄的感覺。小的時經常被這樣留下，看著媽媽離開，到最後一次被留在曹哲的家裡後就再也沒見到過媽媽，「好了嗎？可以回去了？」

「沒有，我要去做好多項檢查，你留在馮叔這裡玩會兒，我一會兒再過來。」唐淺新沒留意到她的局促，「馮叔不吃人。」

馮雲舒一絲不苟的白大褂造型，冷麵冷心的模樣，知天命的年紀，卻沒有絲毫被歲月摧殘的痕跡，反倒是沉澱出與眾不同的滄桑魅力。他沒有成家，也沒人聽聞他有女人，無任何不良嗜好，幹凈得讓世俗的人覺得他禁慾繫到變態，甚至有人把他和漢尼拔聯繫在了一起。

「我正好要去病房巡視，你把她帶走。」馮雲舒在曹小莓的表情里看到了她對唐淺新的依賴，那種依賴讓人心軟，楚楚可憐。

三個人一同出了漂亮的玻璃房，向兩個方向去，各自辦事，兩三個小時後再此前後腳回到這裡。

「沒什麼問題，只要你不自作孽。」馮雲舒看著電腦里唐淺新的檢查結果，「身體里有炎症，所以燒不退，別自己亂吃藥，最主要是胃的問題。吃東西要清淡有規律，戒煙戒酒，早睡早起……」

「是不是連女人也得戒？」唐淺新無法聆聽這樣的醫囑。

「適當節慾。」馮雲舒直白地看著曹小莓，看得她耳根發燙。

「好了，我知道了，開藥吧馮院長。」唐淺新很自然地往曹小莓面前攔了一步，完完全全把嬌小的她遮在身後，像護著自家的小孩子。

「那個藥……」馮雲舒明顯感覺的一大片陰影籠在他面前，唐淺新雙手支在他桌子上，對他使了眼色，他不可告人的秘密看來暫時還不能讓那個姑娘知道。

「都給你配齊了。」有些職業道德還是要遵守的，特別是他還是唐淺新的心理諮詢師。

「謝了，馮叔。沒其他事兒我們先走了。」唐淺新挽起曹小莓的手，她從陪他開始檢查就沒說過一句話，手心裡到現在為止還涼涼濕濕的。

「聽說你打算洗白轉正？」馮雲舒現在完全一個長輩的口吻，而不是醫生。

唐淺新頓了一會兒，握著曹小莓的那隻手拇指輕輕撫摸著她的手背，「的確有這個打算，夜色我看膩了。」

「那你就要珍惜自己的身體，沒什麼比你好好活著，活得久一點更真實。起碼要比你那個換過心的哥哥活得久吧？」馮雲舒說完，繼續看病例，彷彿剛才攪得唐淺新瞬間心煩意亂的話不是他說的，挑了一眼他黑下來的臉色後，不忘再補刀，「他下月十六號在我這裡預約了全面的身體檢查，他在義大利那幾年的所有醫療報告已經傳到我這裡了，看起來他要比你惜命得多。」

「是啊，萬眾矚目的唐家大少爺總是要比我這種人矜貴得多。」唐淺新藏起了不悅和煩躁。

「並不是。」馮雲舒站起身，走到他們面前，他精瘦挺拔，個子也很高，雖然不及唐淺新，但是歲月奠定出來的沉穩大氣讓他凌駕於唐淺新的桀驁不馴之上，「他失去過，所以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