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陸印川和連蘅其實並沒有什麼故事，馬路相遇明秀帶路旅館再遇，攏共也就是在一天之內完成的事情，沒什麼特別，但細想的時候總覺得少了點兒東西，就好像落了地的鏡子重新粘合，卻發現少了。

很奇怪，說不出來的奇怪，陸印川拎起茶壺給唐柚續了水：「唐柚小姐你覺得如何呢？」

唐柚沒什麼表情，她微側了頭看他，他襯衫的挽起來固定在手腕，露出來的小臂線條流暢，明顯是有意練過的。她別過眼去，大概推理了一下：「她載你那裡，領路那裡，送車那裡，不是都很奇怪嗎？」

熱情的妖怪很多，但午飯沒有白吃的，何況是天生不大對付的人與妖怪。

不過連理枝這個女人嘛，唐柚回頭伸手捏住他的臉，陸印川的臉長得並不聰明，雖然勝在顏值勉強過關，但重點卻是他的這雙眼睛，故人之子……唐柚鬆開桎梏，「你現在整容是不是有點兒太晚了？」

？？？what？陸印川把唐柚撥開，有點兒震驚：「你是說連理枝看上我了？」

唐柚還是沒什麼表情，她拎起開水壺架在了爐子上面，壺裡的水咕嚕嚕冒著泡泡，灰色的蛾子在燈的附近飛舞，長長的眼睫垂下來的時候，很好的掩藏起了自己的思緒，說：「我說你要點臉行嗎？」

這倒也不是不行。陸印川捧著茶杯啜了口茶：「那我就收拾收拾回去休息了吧。」

牆上的掛鐘指針已經走到了十點，他起身抓起帆布包出了門，外面的夜色格外的深沉，不知道是不是下了雨的緣故，院子里瀰漫著一股有味道的煙霧，顏色是淺淺的青灰色，有點兒像是某種煙草。

他從前聞過這股味道，抽煙的是西館的妖，半張是佛的臉，半張是惡鬼的臉。

這妖怪最喜歡用那張惡鬼臉，在深藍色的夜幕里睥睨螻蟻似的經理，看著他像失去控制的娃娃一樣亂跑亂躥，看著他沾滿泥點子的皮鞋在小徑上慌亂／交替，等人的影子都看不見了，它緩緩收回視線。

懸著燈籠的屋檐下，唐柚揣著一團物事，笑道：「小經理的眼睛是不是跟她的很像？」

佛臉的眸子微微睜開一條縫，神情悲憫得如同在可憐誰，可誰又料得到呢，佛臉的右側是修羅見了也要禮讓的臉。它將青銅色的煙嘴叼在嘴裡，搖頭：「他的母親只能是身為人類的晏家大小姐十七。」

彼岸已死，誘拐犯被捕，這些恩怨，這些幾十年前恩怨，都已經結束了。

妖怪勾起唐柚鬢邊散亂的頭髮，半張惡鬼的臉扯出一抹佛臉的笑，全然沒有恐嚇陸印川時候的那股狠勁兒，它動作溫柔地拍了拍唐柚的腦袋，「相信我，他不是她的孩子，不值得你費心費力的保護。」

唐柚搖了搖頭，她答應過的，只要是陸一川送過來的孩子，那就是她的親生孩子。

就算陸印川的母親真的是晏十七那個女人，就算晏十七死後走過了奈何橋，孟婆看著她喝了湯進入輪迴，黃泉府翻遍了一整本生死簿，唐柚伸手壓住了妖怪的，「我從始至終認的都是她的一句話。」

她偏過頭，避開妖怪，高傲得如同一隻貓：「祝塘，他已經回去了，你也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