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緊趕慢趕，終於在少爺成親當日將禮物備好。

少爺沒讓小北陪同。他一人蹲在南院梧桐樹下，聽著府里熱熱鬧鬧的聲音，心裡說不出的難過。

可他有什麼好難過的？

他應該開心，今天是少爺的大喜之日，少爺開心，小北就開心。

熱鬧一直持續到夜晚，小北從天明呆到天黑，若是梧桐枝繁葉茂，秋天，會在他身上飄落一身好看的葉子吧，可惜，現在枝木蕭瑟。

前幾日，少爺搬到了北邊小院，再沒回來。布置未撤，小北望著那喜慶的裝扮，臉上一片濕潤。

怕見不到少爺，小北轉而躲在北院附近，他看見身著華服、鳳冠霞帔的趙家小姐，不，少夫人，在眾人的簇擁下，邁進了新房。

少爺遲遲未到。

小北久久望著遠處，紅通通的燈籠下，突然飄落白色的羽翼——雪。

下雪了。

他一直在等的初雪。

少爺看見了一定很開心。

小北忍不住跑到院門前，抬頭看雪花如何翻飛著一片片落地。他被少爺帶回來的那天，天空也像這般飄著雪，他怯生生得跟在少爺身後，衣著破爛，帶著一身難聞的味道，少爺卻送給他一個雪人。

他記得他將雪人保護得很好，但隔天一醒，雪人融化了。

小北盯著手心一點點消失不見的雪花，一轉身，看見一席紅衣。

漫天白雪下，少爺透著驚心動魄的美，小北從未覺得著一個人可以如此美好，他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他的少爺，他想趙家小姐也配不上少爺，他的少爺無人能企及。

小北突然覺得手裡用紅布包著的禮物，像過街流竄的老鼠，和漂亮的孔雀比不了，他收緊手，低頭輕輕叫了聲少爺。

少爺沒動，遠遠看著他。

此刻，小北好想笑著跑過去，拉少爺去玩雪，他要給少爺堆一個雪人，一個比往年更大更美的雪人，但雪花好少，而且少夫人還在等少爺回去。

還是少爺先走過來。

小北聞見了酒氣，他想，少爺定是開心壞了，所以貪杯，所以來晚了，所以忘記笑，忘記看雪。

雪越下越大，地上白茫茫一片，小北怕誤了少爺吉時，將禮物遞了出去。

少爺接過，緊繃的嘴角揚起一個幅度，又很快落下，小北聽見了質問聲，「就如此希望我們百年好合？」

小北很茫然，祝少爺和少夫人百年好合，天長地久不對嗎？或是自己的手藝太差，一手傷痕雕刻出來的趙家小姐不敵真人美貌的十分之一，所以少爺生氣了？

小北想道歉，又不知道說什麼。

許是不耐，少爺走了，朝著北院，他和少夫人的新房。

末了，小北聽見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

過了很久，他才回神將木雕撿起揣懷裡——真是不應該，少爺和少夫人被摔開了，所幸少爺毫髮無損。

小北在雪裡站了許久，久到冷得全身麻木，感覺不到痛，才回到南院。

雪已經停了，整個南院黑漆漆一片。

夫人派來的人已經等候多時。小北哭著求他們多等片刻，等他將少爺房間燭光點亮，等他幫少爺將趙家小姐修補好，但無人應答。

他們架著小北，連夜啟程。

馬車一刻不停得奔走，環境越發陌生，寒意逐漸刺骨，小北被綁著，看見了白晝取替黑夜——他突然想起，他還沒告訴少爺，那日在心裡，他回答了無數個想——是的，他想在少爺新房住下，非常想。

他也沒在初雪和少爺說喜歡，聽說初雪那天所有人的喜歡都會被接受，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他不再只是小北，少爺也不是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