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文宣蜷縮在角落裡的單人沙發上，房間里充斥著屬於宋嘉寧的氣息，絲絲縷縷亂人心緒，讓本就躁動的心無法沉靜下來。

老人家催促孫女回家的聲音透過牆壁後變得十分細微，完全不足以引起注意。

這註定會是一小段難挨的時間，前一天晚上少得可憐的睡眠在惶恐不安的發酵下催生出濃烈的睡意。齊文宣睡眼朦朧，不停翻看著手機里的「罪證」來保持著清醒，似乎生怕自己一覺醒來忘掉了此行的重要目的。

卧室門被推開的微弱聲響讓昏昏欲睡的人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齊文宣猛地抬頭看向宋嘉寧：「捨得回來了？」

布滿紅色血絲的眼睛讓宋嘉寧嚇了一跳，以至於忽略了她有些冷漠刻薄的語氣，只有關心：「又沒有睡好？你該不會是連夜趕回來的吧？ 你說你也真是的，幹嘛心血來潮玩電視劇里的那一套！給自己折騰成這慘樣！」

「怎麼？嫌我耽誤你和『別人』一塊慶生了？」

「別人」兩個字讓她說得咬牙切齒，活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站著眼前一樣。

陰陽怪氣的語氣讓宋嘉寧有些不悅，卻在看見那雙滿是疲憊的眼睛後沒了脾氣。

人在睏倦的情況下脾氣不好也是正常的嘛。

她這樣安慰自己，「好啦，是我錯了好不好？你先休息一下，看你這眼睛紅的，跟要流血一樣」

「快去睡吧！」宋嘉寧說著將人推到床上去，扯過薄毯給她蓋得嚴嚴實實，「晚飯好了我會叫你的。」

齊文宣在心裡勸告自己，看在今天是她生日的份上，「問罪」的事情可以先緩一緩，放到明天再說，今天就先暫且放過她。

「禮物給你。」

齊文宣忍著困，倔強地將探出一隻手，將床頭櫃上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遞給她。

「謝謝我的老婆大人！」

宋嘉寧飛快地拆開，裡面是一條簡手鏈，兩根寶藍色的繩鏈以及一條細細的銀鏈，墜著一個太陽形的吊墜。

她這才想去，之前齊文宣的手腕上也出現過一條同款的手鏈，不過繩鏈是紅色的，吊墜是一彎月牙。

「這個禮物我很喜歡！」宋嘉寧當著她的面戴上，「真的！」

「那就好。」

回應的語氣不鹹不淡，說完也不管對方是什麼反應，就自顧自閉上了雙眼。

幾乎一夜未睡，現在確實困到不行，剛躺到床上沒幾秒就沉沉睡去。

被宋嘉寧叫醒時齊文宣依舊帶著未消的睡意，大腦還未完全蘇醒，整個人都是迷糊的狀態。

「怎麼了？」

「太陽曬屁股啦！早自習要遲到啦！」

「什麼？不會吧？」

宋嘉寧跪坐在床邊，捂著肚子笑得差點摔到床下。

齊文宣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抄起枕頭就扔了過去。

「對不起，對不起，」毫無誠意的道歉，還夾雜著幾聲笑，「吃晚飯了。」

意識漸漸回籠，宋嘉寧和平常一樣大大咧咧，眼睛裡有些笑出來的眼淚，除此之外沒有半點其他的情緒。

「好。」齊文宣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拖著身軀慢悠悠去衛生間漱口。

晚飯依舊吃不出滋味兒，甚至心情因為宋嘉寧的一如往常而變得更加糟糕，可是當著長輩的面她不敢表達出半點不對勁，所以她還要一邊背負著無人知曉理解的痛苦，一邊強顏歡笑侃侃而談。

一頓飯吃得委屈得不行，宋奶奶偶爾滿含關愛之意地數落幾句宋嘉寧，濃烈而溫馨地家庭氛圍更是讓齊文宣心底里生出幾分哀戚。

甚至不可理喻地將怒火遷到老人家的頭上，自以為是地惡劣地將所有普通的家庭都會出現的場面幻想成針對她的惡意。

這無疑讓本就陷入低谷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但還是小心隱藏著。

宋嘉寧本來就神經大條，自然看不出戀人刻意隱藏的心思。

這樣的「不聞不問」越發地加深了內心深處積壓的不滿。

僅剩不多的理智讓齊文宣還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要發作也該全部等到明天。

宋嘉寧的奶奶就和所有上了年紀的老人一樣，習慣於每天一大早去菜市場購買最新鮮的食材，然後在回來的路上與年紀相當的鄰居們閑話家常，將一個上午的時間消磨過後趕在午飯之前回家，將購買回來的食材處理成一頓簡單美味的午餐。

這段時間無疑是攤牌的最佳時。

天還沒亮時齊文宣就已經醒了過來，她靜靜躺在床上，聽著宋嘉寧均勻綿長的呼吸，以及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心裡盤算著即將上演的戲劇的起始。

九點整宋嘉寧準時醒了過來，窗簾將陽光擋得嚴嚴實實，卧室內有些昏暗，角落裡的沙發上一道看不真切的影，將她嚇了一個激靈，待看清是誰後才鬆了勁兒，「大早上的，嚇我一跳！」

齊文宣沒說話，看著宋嘉寧一邊揉眼睛一邊趿拉著拖鞋睡眼惺忪去衛生間洗漱。

「你不吃早飯嘛？」

洗漱完後客廳里依舊空蕩盪的，宋嘉寧無奈地回到卧室，數落著沙發上縮著的人，「這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早飯不吃，你這破胃好得了才怪了！非得叫我一天三頓飯按時催著你盯著你你才肯好好吃是不是？！我的齊大小姐——！」

是她已經聽過無數次的，帶著一兩分惱怒的語氣。

明明是和以前一樣的語氣，內容也八九不離十。可以往聽著只覺得福祉而溫暖，今天聽起來，熟悉的話語卻變得像銳利的刀子一樣扎得人鮮血淋漓。

發生這種變化的原因齊文宣心知肚明，不過是她已經不再和以前一樣完全信任著宋嘉寧對她的忠貞了而已。僅僅只是還未經當事人證實過的猜測，就已經讓她心境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所以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是嗎？」

齊文宣抬起頭靜靜地與她對視。

平靜而認真的眼神讓宋嘉寧心頭一跳，有些不好的預感升起，「你在說什麼？」

「因為我連飯都不肯好好吃，需要你三催四請，所以讓你覺得很困擾是嗎？」

「因為要無時無刻提防著我會自殺，所以哪怕只是在通話時，我開一下窗戶你都要提心弔膽，所以讓你覺得厭煩了是嗎？」

「因為我畏懼著人群，而你天生愛熱鬧，所以每次出門都讓你敗興而歸，所以你覺得很委屈了是嗎？」

齊文宣一樁樁宣讀自己的罪狀，似乎和她戀愛真的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

她到底何其幸運，居然可以遇見一個人為她付出這麼多的人……

越說到後面，齊文宣越發認為宋嘉寧的「背叛」實在是合情合理——她委實不能算是一個合格的戀人，不合格到連她自己都無法忍受的地步。

「也難怪你要漸漸放棄我，轉而去和別人曖昧不明……」

眼看著她越說越離譜，宋嘉寧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她：「你在胡說些什麼？什麼叫我和別人曖昧？你倒是說說看，我到底和誰曖昧了？！」

齊文宣低著頭將手機里留存的證據調出來，往她的方向扔過去。

宋嘉寧眼疾手快地將手機接住，看著那一張張被她稱為「罪證」的截圖，終於被點燃了怒火：「這就是你說的證據？就憑著這些似是而非的東西，你就懷疑我出軌？！」

這簡直太不可理喻了！

分明只是正常的同學朋友之間的聚會往來，為什麼落到她這裡，就成了所謂的，出軌不忠的「罪證」。

「這裡面充滿著藍軒的身影不是嗎？當初他是怎麼在眾目睽睽之下和你表白的，你都忘了是嗎？和追求者一起吃飯旅行，很有意思嗎？」

「發動態不屏蔽我，自己將事實擺在我眼前，還說是我懷疑你？」

「拜託你自己看看清楚，這都是當初在學校和我一個排球隊的人，她們順便叫了自己玩得好的一起，我能說什麼？給他們趕走？還是我不管以前的交情直接走人？」

「那可真巧，都恰好和藍軒關係好。」

宋嘉寧無語凝噎，「他人緣好女生堆里吃得開是他的本事，我和他之間真的是清清白白什麼也沒有！」

「就算這些可以勉強解釋為藍軒他女生堆里混得好，那之前，你，藍軒以及當初戀情鬧得沸沸揚揚的沈佳音和她男朋友一起出去玩你怎麼解釋？」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宋嘉寧臉上浮現出疑惑，「我根本不記得我和他們一起出去過！」

齊文宣道：「我看的清清楚楚，合照上就是你們四個人，和自己的追求者跟一對情侶一起出去，不叫曖昧，那什麼才叫曖昧？」

宋嘉寧感到不可置信，這分明就是她從未做過的事情，她和沈佳音只是普普通通的同學關係，交情還沒有深到可以和他們小兩口一塊兒出去玩的程度！

「你在發什——」宋嘉寧怒火上涌之際仍舊留有一絲理智，咽下了已經到嘴邊的「神經」兩個字，「發什麼癔症？是不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她突然記起來醫生的囑託，盡量避免爭吵，如果實在是無法避免，最好還是能讓則讓，不要非和她爭出個是非對錯來。

「你相信我，我絕對絕對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宋嘉寧忍著脾氣，放平和了語氣，「大不了以後我杜絕任何與藍軒相遇的可能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