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唐柚的吃穿用度用品一向華而不實，陸印川記得很清楚，她上回從深山巷子的四囍古著店淘回來一雙十年前的潮品高跟鞋，用了蕾絲和水鑽的搭配，整個兒看起來就非常的閃眼，毫無精緻美麗可言。

人的審美不同，陸印川覺得他可以理解，但生而為人怎麼就不做點兒人能幹的事兒？

算起來能做他太奶奶的人了，坐在這裡摸黑扮妖怪，可真有出息。陸印川看著影子手腕上的紅色繫繩，咬咬牙，切斷了仍然在嘟嘟作響的通話。飄蕩在空氣中的歡快童聲戛然而止，山道上恢復寂靜。

唐柚見被他認出來了，也不尷尬，手裡的樹枝往前一送，「走吧，天已經很晚了。」

樹枝落下來，正正落在了陸印川的懷裡，是段剛從樹上剪下來的桃樹枝，結著青澀的毛絨絨的小毛桃子，一看就不是很好吃的樣子。陸印川扯了扯上頭不多的葉子，「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剛剛是你？」

她剛剛沒說嗎？唐柚微微側著頭，腦門上明顯一個問號：「我不是喊你小陸經理了嗎？」

陸印川太陽穴直突突：「以前不是人類經理嗎？你還是京臻說的，只有妖怪會叫我的名字。」

忘記了到底是什麼時候說的，只記得那會兒大傢伙圍了一個圓溜溜的木桌子，裴裴說是開傳說里的會議，從頭到尾的內容卻是繞著一個名字聊天，說名字即是咒，你要好好捂著自己的名字別讓人知道。

最好是能藏起來，因為如果妖怪知道了，你可能會被妖怪一口吃掉。

唐柚老早就忘了有這麼一回事，不過她記性還算不差，小陸經理這個稱呼是京臻取的，她只是從人類經理跳到了小陸經理，可是這有什麼區別嗎？不都是經理嗎？她屈起指節意圖敲敲陸印川的頭頂。

陸印川一個激靈偏頭躲開了：「你當我是西瓜呢，還敲敲有幾分熟是嗎？」

沒想到他會躲開，唐柚失望地嘆了口氣，她扶著陸印川的肩膀，將身體的重量都壓了過去，像是在遊戲里雲養崽但失敗的可憐老母親，怨念都快實質化了：「我傷心了哦，人家可是特地來接你的。」

您就可勁兒的裝吧。陸印川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抓著樹枝險些抬手抽了過去。好在他的手還是理智的，指尖抑制不住地顫了顫，到底穩住了：「那還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我心臟好，我現在都躺平了。」

唐柚斟酌片刻，眼睛亮了一下：「那我下次畫個萬聖節妝容怎麼樣？」

所以說你特喵的真的就是故意來嚇我的吧？一定是的吧？啊，絕對是這樣的。

陸印川筆直的肩膀塌下來，彷彿冬日清晨那地里被霜打蔫了的小白菜，沒精打采地沖唐柚擺了擺手，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半山腰的旅館走。夜裡的霧氣濃，氤氳濕了腳下的石階，他走一步就打滑一次。

唐柚跟在他身後笑，她覺得這個人很奇怪，實力弱的一批，偏偏又有自己的矜持。

不過也許這就是人的求生欲吧，她低頭看一眼風衣上搖搖欲墜的紐扣，扯下來隨手扔進里旁邊半人高的灌木叢里，然後沒事人一樣伸長了手扯陸印川的衣擺：「哎呀，我腳崴了，要背上去才行呢。」

陸印川兜頭三團火苗，剋制住了，轉身抓住她的手，「你事兒這麼多怎麼不去開個事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