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唐柚倚著儲物櫃和裴裴又調侃了幾句，牆上的掛鐘鐺鐺鐺響了七聲，她抬腳出了旅館的門。納豆先生坐在地藏菩薩旁配糰子喝茶，看見她走出來了，脆生生問了句晚上好呀，轉身繼續和新朋友聊天。

它的生活一向簡單，明明化形不到半年，已經活得像個古稀之年的小老頭。

妖吶，原來也有這麼與世無爭的，再瞧瞧它隔壁的連理枝。嘖，唐柚虛指身後的大門，沖樹枝上坐著的小姑娘示意。小姑娘不情不願地跳了下來，裙擺像花一樣短暫的綻放，落了地，人瞬間進了屋。

唐柚目送了她一會兒，確定好了，才轉身沿著山道下了三分之二的台階。

山道兩側安裝了木質的路燈，燈光昏黃而黯淡，洋洋灑灑地落在路上卻像鋪了層絨毯，唐柚腳踩著的那雙恨天高忍不住放緩了落下的力道，尖銳的鞋跟輕輕磕在石階上，發出夏夜裡蟬鳴一樣的聲音。

不太好聽。唐柚皺了皺眉，她走得有些累了，山路不好走，到這裡就算了吧。

她變戲法似的從袖子里拿出個墊子，上面兒迎著沸羊羊和雞蛋餅，她墊在比較幹凈的那階台階上，提裙子坐在了雞蛋餅臉上，然後撥通了陸印川的手機號——是個數字很吉利的短號，三個六三個八。

嘟——嘟——響了十幾聲，沒人接，唐柚打了個哈欠，打算掛了，那邊卻突然接通了。

街頭小販的叫賣聲潮水一樣順著聽筒涌過來，嘰里呱啦噼里啪啦轟隆隆，震得她險些把手機給扔了出去，陸印川的聲音就裹在這裡面，有一點點的清沉，還有一點點的可憐兮兮，偏偏又清晰得很。

脆得直接蓋過了那些背景音：「嗚哇，唐柚，我太慘了，白撿了一個行走的殺器。」

唐柚的臉上立馬現出了驚訝的神色，連長歪的睫毛都有自己的戲份，然後突然想起來陸印川沒在面前……就，特喵的挺尷尬的。她做作地清了清嗓子，「你小時候沒聽說過嗎？路邊的東西不要撿。」

陸印川卡了下殼，在那頭輕輕地咦了一聲。唐柚笑了笑：「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沒著急著先回答她這個問題，陸印川不知道在跟身邊的誰說話，麥克風收的音不怎麼多，唐柚只隱約聽到了謝謝你三個字，旋即又是各種的嘈雜聲躥過來，過了好一會兒，陸印川才將電話靠近耳邊。

他問唐柚：「夜晚上山的路安全嗎？會不會有妖怪……半路守著打劫我？」

這下唐柚是真的受驚了。要知道，她暗中觀察陸印川這麼多年，這人活得跟山裡頭的光頭小和尚似的，不說無欲無求，但多半時候都是旁觀者般的沉靜，隨時隨地穩得住，不會像個孩子一樣大驚小怪。

不過這樣的轉變唐柚也能理解，她斟酌片刻：「你放心吧，我就在山道上等著給你收屍。」

陸印川委屈地哦了一聲，聲音死板得如同一塊石頭：「那你等著吧，我很快就來了。」

是上山？還是躺平了在路邊兒等著被收？他懶得跟唐柚細說，掛了電話，他轉身和穿了身棉布衫的芸豆說了聲再見。芸豆擺擺手，示意他該滾回去就滾回去哪裡呆著，「路上……還是小心些吧。」

月黑風高殺人夜，難免有些不受控制的玩意兒，會不怕死的在外頭亂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