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人瀕死之時能看到什麼，世人有諸多猜測，有人說是短暫的回顧整個人生，也有人說會閃回人生最快樂的時光。

霜天曉覺得自己是後者，因為在被扶風的星沉劍刺中的時候，霜天曉眼前白光閃過，那是他最熟悉的提酒映月院中的陽光。

回想起在雲萊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每到午後，師兄喜來他這裡品茶，師弟則總是來尋他切磋劍法，師叔釀得酒醇香四溢……

這就是我此生最快樂的時光嗎？

原來，我還是放不下……

寒風裹挾著劍鳴，霜天曉幾乎是下意識躲閃，與所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夢境一樣，一腳踏空，瞬間失重，不同的是霜天曉並沒有驚醒，而是重重摔在了草地上。

「師父！」扶風顧不上手裡的茶壺，忙上前查看。

霜天曉則是徹底懵了，坐起身，看著手中那把在閻羅鬼府遺失的破曉劍。

這什麼情況？再抬頭四下觀瞧，這是……提酒映月？

霜天曉狠狠砸了兩下額角，疼得要命。

「我可沒刺到你。」月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眸收劍入鞘。

霜天曉看著月眠，是他那個在閻羅鬼府輕易被一把劍誆入鬼蜮萬劫不復的小師弟。

「你，還活著？」

「少咒我，你死了我都死不了。」月眠撇撇嘴，眸色更冷。

「師父，您沒事吧？」扶風伸手去扶霜天曉。

霜天曉大驚，眼前的人可是他畢生之敵，就在剛剛兩人還在拚死相搏，可如今他怎麼回到了少年模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天曉，你怎麼了？」宋琦怕他撞到了腦袋也過來查看。

「你怎麼也活著？」霜天曉話音未落便被師姐折棠一巴掌拍在後腦。

「怎麼和師叔說話呢，沒規矩。」折棠一把提起霜天曉。

「看來我是真的死了，才能見到你們，難得你們都不怪我……」霜天曉喃喃自語。

「……」這別是撞壞了腦子吧？

「你昨晚這是喝了多少酒？現在還沒醒酒。」折棠翻了個白眼。

霜天曉站起身，身上還在隱隱作痛，證明這不是夢境。

「師父？」扶風一雙小鹿般的眼睛中寫滿了關切。

霜天曉搖搖頭，一眼看到了桌上的酒罈，寫著「風月霜棠」的封皮的被撕掉一半，這是月眠入雲萊那年師叔親手釀的酒。

「風月霜棠」四個字是在他們師姐弟四人名諱中各取一個字，埋在地下二十年方才取出。

霜天曉清楚記得開封那年是庚辰年，庚辰年……十年前？

「這酒什麼時候開的？」霜天曉脫口問道。

「這酒可是剛剛你親手開的，師弟，你沒事吧？」風妙語可不似月眠那般粗心大意，他剛剛就覺察出霜天曉的反常。

「別是真的撞壞腦子了。」宋琦拉霜天曉坐下。

回想這十年的種種，師兄，師弟以及師叔的死狀，自己是如何在鬼城中掙扎求生，又是如何與扶風反目直至生死相搏，過往種種歷歷在目，難不成都是夢？霜天曉拉起袖口，光潔的手臂上完全沒有在閻羅鬼府被厲鬼撕扯過的痕跡，如今回想當時的慘烈，真的如同一場噩夢。

究竟這十年經歷是黃粱一夢，還是自己機緣巧合回到了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