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陸印川推開南邊兒那扇險些和牆融為一體的門，對面一口煙霧吐來噴在他臉上。濃烈的煙葉子味道嗆得他咳出了眼淚，他別過臉，等煙霧徹底散過去了才去看那頭的人，是個頭髮幹枯毛躁的小老頭。

小老頭和園主有點兒像，頭髮堆積在一起，在後腦勺扎了個活潑又落魄的丸子頭。

他的眼睛卻遠沒有園主來的和善，跟條花花綠綠的爬行動物一樣透著冷光，視線隔著空氣落過來的時候，陸印川愣是生出了種自己是個獵物的錯覺。他下意識往旁邊走了走，試圖避開他灼熱的目光。

所幸小老頭沒停留，他沖陸印川招了下手，抓著吹火筒一樣的煙袋率先轉了身。

池子在這院子最裡邊兒的地方，拎著一座五人才能合抱住的假山，旁邊一棵花開得正艷的粉色合歡樹，再往前一些，就是曾經待過鍾先生摘走的那株並蒂蓮塘。池水不算清澈，水面上都是枯枝敗葉。

看樣子好像是因為並蒂蓮的消失這池子直接一夜之間給凋零了。

有點兒奇怪。陸印川左右望了一眼，還看到了別的荷花，細桿子的，只是都枯了。

小老頭走到岸邊撈起團東西，是青苔和水草以及荷葉的混合物，估摸著在水裡呆挺長時間了，隔了一米遠都還能聞到味兒，他卻跟五感盡失似的，手腕一轉遞到了陸印川面前：「這就是唐柚想找的。」

陸印川皺著眉，手抵著鼻子，尷尬地咳了一聲：「唐柚是讓我來調查並蒂蓮怎麼沒的。」

京臻先前來調查的時候只走了個過場，那會兒子池子里的花也沒枯死完，站在假山上縱觀整個塘都是開好的花，可這不過幾日的光景怎的一池子全沒了？真是怪了，陸印川退後一步：「你知道不？」

小老頭沒說話。他找袋子把那玩意兒裝起來，一臉木然地塞到了陸印川懷裡。

他只是個傳話的工具人，知道的不多，上頭讓傳的話也沒說完，但這些東西都不重要了。他搓了搓指尖上沾的泥，指著頭頂上顏色愈加昏黃的天嘆道，「知道的人早跑了，你找不到的，找不到的。」

妖怪雖不能上天，卻能入地，這男人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連這些道理還不懂呢？

小老頭搖著頭在岸邊兒的休息椅上坐下，一邊兒往煙袋裡塞煙絲，一邊兒用眼神示意陸印川去看對面兒。那頭是個林蔭小道，供遊客觀賞池子用的，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小道的中間有個大土坑。

陸印川大概瞧了下，不是挖出來的，是直接拔出來的，泥土散開的形狀非常有藝術感。

他有樣學樣的坐在離小老頭不遠的石頭上，懷裡揣著個手榴、彈一樣的淤泥團，那張青春靚麗的臉都快皺成癟了的紅皮百香果了，依然還得陪著友好的笑：「明秀有妖怪帶著小情人連夜捲款私逃了？」

小老頭癱著臉，啪嗒啪嗒抽了口煙：「小並蒂失蹤的那天，連理枝也跟著失蹤了，那坑就是她的。」

連理枝是跟著並蒂蓮一起消失不見的，因著她是外來暫住的關係，明秀這邊兒沒有她相關的檔案記錄，事情剛發生的當時，園主和大傢伙兒都沒在意，直到委託給了妖怪旅館，監控室才發現了不對。

在並不算太清晰的畫面里，連理枝曾以一棵樹的形態，分裂出了一個十五歲女孩兒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