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甄站在陽台，風迎著面吹來。

何家大廳很熱鬧，他站在三樓陽台也能聽見順風帶來的談笑聲。

何家老宅遠離市區，附近只有幾棟別墅，所以周圍燈火不多。

何甄找不到讓他感興趣的東西，甚至於連讓他聚焦眼神的地點也找不到。

這個時候，何甄突然感覺到了人生的寂寥。

再多的熱鬧歡喜也與他無關，明明世界這麼大卻讓他提不起興趣。

他生活的意義何在呢?

他每天都吃藥積極配合治療，為什麼還要讓他承受這些痛苦?他究竟做錯了什麼?

他真的能堅持到最後嗎？

與其這樣倍受煎熬，還不如永久的投入安寧的懷抱。

何甄像是下定決心了轉身朝行李箱走去，他也帶了安眠藥。

只不過他這兩天吃的有點多，藥瓶里的藥剩的不多了，不知道劑量夠不夠。

把藥片倒出來他準備數一遍，他希望能一次就成功。

頭疼到無法專心，才十幾片藥片卻讓他數了好幾遍。

「嗡嗡!」

過程又一次被打斷，何甄一拳打在桌面，手骨發疼。

什麼聲音?

是手機。

何甄反應過來趕緊把藥撒在桌面上，跑到床邊接電話。

「學長!」

周銘鋒的輕笑聲傳過來，何甄緊緊貼著手機，貪婪的聽著。

「今天還好嗎?有沒有按時吃飯?」

何甄這才想起來，今天他還沒吃過飯，早飯他沒下去中午進了房間就再沒出去過。

至於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有按時吃飯。學長你呢，你累嗎？」

他不想讓周銘鋒擔心，哪怕他真的覺得時間分秒都很難熬。

「不累，進展的很順利，明天就能簽合同了，還是有票我明天晚上就買票回去。」

何甄咬著下唇沒說話，他怕周銘鋒聽出他聲音不對。

「困了?」

何甄靜音了趕緊清清嗓子，「沒有，我還不困。」

「昨天晚上睡著了嗎?」

沒有，從昨晚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入睡過，哪怕十幾分鐘都沒有。

何甄原本只覺得無法休息和幻覺帶給他的精神上的衝擊和身體疲累的折磨令他暴躁和痛苦，這已經足夠了。

但他現在卻覺得，周銘鋒帶給他的關心和愛才讓他更覺得無法忍受，委屈和思念好不留餘地佔據了他!

「學長，我真的好想你!」

周銘鋒的語速慢下來，「我也想你，我馬上回去了，別急。」

「嗯……」

「挺晚了，休息吧。」

「別掛，別掛電話!學長，我想聽著你的聲音，你不用說話也行!」只要電話不掛斷。

——

何甄給劉仝打了電話，但劉仝沒有空餘時間見他，而且兩周一次的治療時間也沒到。

除了吃安眠藥可以入眠得到安寧外，劉仝也成了他的「藥」。

老爺子發現他精神狀態不好讓他回去好好休息，畢竟在何家反而讓他心煩。

何其嘲諷，在何家待了兩天，他和何東他的父親一句話都沒說。

他原本想去接周銘鋒，但是對方卻說擔心他晚上開車不安全，不讓他去，會自己打車回來。

但其實他知道周銘鋒是擔心他的精神狀態，他其實自己也擔心。

再看車，就總會想起追尾的車和警局裡泣不成聲的女人，憐憫之餘又有種莫名感同身受的悲涼。

不過雖然他還是很想去，但他聽對方的話。

何甄倚靠在客廳沙發上，時不時看一眼手機。

還有半個小時。

想了想，他準備去洗個澡。

有什麼比肌膚間的親密更能表達人的情緒的呢?

「周銘鋒就要回來了吧?」

何甄陡然伸手關了水，浴室里一時間只能下滴滴答答滴水的聲音，一聲接一聲。

「滾開，今天我不想見你。」

「何甄」挑眉，繞到男人身後，「幹嘛?我可比周銘鋒和你更親近，更了解你，更在乎你而且永遠不會離開你!」

見何甄重新打開開關，「何甄」提升聲音喊道：「你不記得那天聽見那些人的討論了?你就不怕那是真的?」

「夢是假的，也永遠不會成真。」

何甄的語氣冰涼，但堅定。

這是他給予周銘鋒——他的愛人的信任!

「現在也許不是真的，但誰能保證不會成真呢?你們身份差距和能力太大了，是你在高攀他!」

「閉嘴!」

何甄有些憤怒的粗暴的拉開門，面對著鏡子準備擦頭髮。

卻發現，「何甄」不知不覺中站到了他身後，兩人的面容似要重合但又分離，很詭異。

「別不承認。我知道你心裡的所有想法!明明不喜歡被人特殊看待，但是為什麼面對周銘鋒不讓你去接他，託人照顧你，每天小心的觀察卻只言不提?他也把你當成病人看待了，不是嗎？」

何甄握緊拳頭微微低頭陰沉沉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我不允許你胡說!」

「何甄」嗤笑一聲，輕佻的尾音像是挑動了男人緊繃的心弦上。

「何必自欺欺人呢?幹嘛要這麼委屈自己?除了我除了我們，沒有人不怕你!他們都只覺得你精神有問題，都害怕你失控，他們時時刻刻緊盯著你小心翼翼對待你!」

「何甄」看著男人已經充滿血絲的眼眶溢出邪笑，「更何況，你們的愛人根本沒人看好!何東讓你別招惹周銘鋒，白思成讓周銘鋒和你早點分開怕你傷人，韓靖讓你難堪……嘖嘖嘖，瞧瞧，大家都不看好你啊!」

「別、說、了!」

何甄怒不可揭，他憤怒到難以克制!

見對方又張開嘴要說什麼，何甄目眥盡裂的掄起拳頭砸向梳妝鏡，「嘭」的一生，鏡子從被砸的地方炸裂開裂紋，迅速彎曲延伸!

「惱羞成怒了?你傷不了我的，放棄吧!」

何甄用盡全身的力氣，右手已經被玻璃劃的血肉模糊，但他卻好像感受不到疼一般。

「別白費力氣了!這樣的你註定會被拋棄!沒人想會和一個瘋子生活!」

他耳邊被刺耳的諷刺與嘲笑佔領，他只想要聲音消失!徹底消失!

「嘖嘖嘖，這真是過徹頭徹尾的瘋子啊!」

何甄精疲力竭的停下，右手垂在腿側停不下的顫抖，血打在地上沒一會就凝聚了一小攤，那是醒目的赤紅!

「瘋子?」

何甄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他的「臉」被他自己打碎了……

「哈，瘋子?」

何甄笑的癲狂，淚水和笑容纏在一起，預兆著最後的瘋狂。

「我的確是個瘋子……那就一起死吧!」

何甄眼珠小幅度轉動定格在破碎鏡子面上突出的一塊，那是尖刀形狀的鏡子，很好的工具。

伸手握住它，尖銳的邊緣劃破掌心血一直流到胳膊處，那是一條艷麗的紅。

「那就一起死吧!」

何甄看著自己露出病態的笑，別人看上去會覺得恐怖吧?

但只有他知道，裡麵包含著解脫。

他狠狠地握著玻璃刺向脖子，期盼著解脫。

「何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