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晦星暗識惡魂 無憂智引奸臣(二)
小說: 戰神 作者:九少醉臣 字數:3447 更新時間:2021-04-12 15:58:21
「九哥重情重義,又聰穎過人、心思縝密,難怪先皇如此看重他。」昌珉由衷地贊道。
「小九小時候可是淘氣地很,經常氣得太傅牙癢癢,但他腦瓜子又異常好使,凡事一點就透,太傅對他愛也不是,恨也不是,經常翹著鬍子,糾結得幾乎暈厥。但在中對身邊的宮女太監,又是極好的,同他們隨意打鬧,那些人若有求於他,他只滿臉傲氣不搭理人,一轉眼,又定會佯作不經意,在父皇母妃面前直念叨,非逼得父皇母妃滿足他的要求不可。他不喜妍花,卻獨愛荷梅竹節,尤愛那片紫竹林,從來不許閑雜人等妄入,父皇知他風骨堪比梅竹,便遂了他的願,將那片紫竹林賜予他。」
……
昌珉看著允浩柔和的側臉,聽他如數家珍般的敘說著在中小時的趣事,眼前漸漸浮現出一個小而晶瑩的孩童面貌來,如盛夏清風,讓人心曠神怡;又如隆冬暖玉,教人五臟熨帖;如春雨潤地,風姿清泠;又如深秋紅葉,烈性勝火。
「大哥,我真羨慕你,能夠得到九哥這樣一位良人。」
「我也不曉得我鄭允浩何德何能,蒙他真心相待,我唯一能給他的,就是信任,不管他說什麼,不管他怎麼做,哪怕他拿刀往我心窩刺來,我也只能咬牙受了。」允浩見昌珉迷惘的神情,道,「其實,看到他滿身鮮血的瞬間,我真想發誓,再不信他……可對上他那雙清亮的眼睛,我卻又不忍心將那話說出口。」
嘆息般地一笑,允浩眼裡蒙著淡淡的霧氣:「我恨他讓自己受傷,更恨自己無力挽回,但一切的恨,一切的怨,都敵不過我與他之間連心的羈絆。」
「我唯有對他好,更好,好到世上無人能超越,才能對得起他對我的這份情。」允浩側頭,看著昌珉,「一生一世,只想用自己一雙手,為他撐起一片天,若哪天你心裡也有這感受,那人,就定是你心頭所愛了。」
昌珉眼中蒙著層迷霧,但那霧只凝了片刻,又迅速地散了開去:「原來,是這樣。」
「情字,說到底便是心頭一絲掛念,世人把它想得太玄乎,反而看不透它的本質,卻將那些關心掛懷神化,以為非得朝夕相處,如膠似漆才算得上愛,昌珉,他日能再見到葉露雪,不要再猶豫了。」
「謝大哥指點。」昌珉喜道。
允浩面上,卻並無喜色,這話,是勸昌珉,又何嘗不是自我寬慰,當下,真要保在中安全,也只有這路可行了。
兩日後,在中已能下床行走,一大早,拓跋無憂便破門而入,風風火火地背了在中衝出衙門去,待停下時,眼前赫然是蒼狼屯兵處。
「狼王,你不會因為我救了你一命,便對我暗生情愫,要逼我娶你吧?」在中狡黠地擠擠眼睛,笑問拓跋無憂。
「本王乃一國之君,怎會下嫁於你?」拓跋無憂哼聲揚首,高抬起下頜,乜著在中。
「哦?那狼王這是——?」
「本王欠你一命,自然是要還的,免得某些人以為本王忘恩負義。」拓跋無憂哼哼唧唧地鼓著張臉,突然亮出一方狼頭令,豪氣幹雲地道,「眾將聽令,自今日起,務必聽從金將軍差遣,他讓你們往東,你們不得往西!」
在中斜眼瞟瞟跪地的將領,捅捅拓跋無憂的胳膊:「那,本將軍若要他們群毆你呢?」
拓跋無憂一愣,紅著臉獃獃地補上一句:「當然,前提是,在本王沒有異議的情況下,若本王有令,你們,還是得聽本王的!」
在中搖頭笑道:「小孩子!」
「本王十八,才不是小孩子!」拓跋無憂怒駁道。
「十——八?」在中玩味地瞧瞧拓跋無憂單薄的身軀,「你若不說,本將軍還道你只十三四歲,光吃飯不長個兒,不如,放你去啃草,如何?」
原來,這拓跋無憂雖生在草原,卻不喜屠殺牛羊,常年只以素菜為生,是以雖長到十八,卻遠不如其他草原牧民來得強壯,反倒像是水鄉姑娘一般,骨中清瘦含媚,難怪在中以為他年紀尚小。
「哼!你以為你就長得虎背熊腰了,不一樣是風吹就倒!」拓跋無憂不服氣地反詰道。
在中難得有閑心跟拓跋無憂鬥嘴,看拓跋無憂被噎得面紅耳赤的樣子倒有趣得很,二人自軍營起,唇槍舌劍,一路行來,拓跋無憂嘴邊油瓶越掛越高,怒氣越漲越盛,在中卻仍舊沉靜如水,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表情閑淡。
金在賢端著藥篩,眼睛卻瞬也不瞬地盯著那一前一後行來的兩人:「小九怎麼和拓跋無憂那小子攪在一起了?」
千葉蝶看看手足並用意圖駁倒在中的拓跋無憂,掩口笑道:「你不覺得,其實那拓跋無憂也很可愛麼?」
「可愛?」金在賢悶聲道,「跟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哪裡可愛了?」
千葉蝶曉得以金在賢的脾氣,若真厭惡一個人,無論他是善是惡,他都不屑一顧,懶予置評,現在肯談及拓跋無憂,雖然話不怎麼好,但心裡那氣定是消了的:「是,拓跋無憂就是小猴子一隻,哪能比得上完美的小九。」
「我們小九自然是無人能比的。」金在賢餘光掃著強裝倨傲的拓跋無憂,喉間也不覺迸出啞啞的笑聲,既然這廝已被小九收拾的服服帖帖,他便大人大量,放過那小子一馬。
「這一仗下來,對雙方影響甚大,據說,景國國君軒轅羿日前已啟程,趕赴鄆城,想必是要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拿下睢城,不曉得金將軍和皇上又有何應對之策。」
「你一個婦道人家,不安安分分地做女紅,反而亂議政事,傳出去,誰敢娶你?」
「反正我心儀的那人全當我不存在,這輩子我想嫁,又要嫁給誰去?」千葉蝶水眸幽怨,瀲灧波光凝睇著金在賢,後者只淡淡地嗯了聲,收回眼神,又聚精會神地撥弄著藥篩中新採的藥草來。
千葉蝶始終摸不透眼前男子心中所想,她不計較功名利祿,不計較容顏美醜,只希望能夠與他生死同命,他若有苦衷,只消說明,她絕不糾纏,為何又這樣若即若離,惹她費疑猜?黯然低眉,千葉蝶拈著竹筷,輕輕捻弄粘成餅狀的草藥。
在中遠遠看過去,千葉蝶那一低頭的靜默與金在賢瞬間抬頭的深情一瞥都落入他眼中,心道:單靠他們兩個這躲來猜去的,不知還得費多少工夫,這次,便是推波助瀾,縱風止燎,也非得出手不可了。
「喂,金將軍,你要吵架就好好吵,吵著吵著還走神是怎麼回事?」拓跋無憂氣結,但自在中救過他後,他對在中甚是敬佩,此時雖然怒火中燒,也不忘尊稱一聲將軍。
「君子當謙沖有禮,本將軍不過是在同狼王論辯而已,狼王怎能污衊本將軍是在同您吵架?」在中道。
「哼,真小人!」拓跋無憂抱臂一站,不再爭辯。
「好說,好說。」在中笑得燦然。
拓跋無憂自認為口才無雙,同在中爭鋒卻屢屢敗北,幹脆來了個耳不聽為凈,堵住耳朵,吹鬍子瞪眼地看著在中越行越遠,發誓定要掙回這面子。
在中撂下拓跋無憂,獨自回房,允浩恰好去北城巡視防務,也未在衙門內,他問丫鬟取了文房四寶,思忖再三,仍是沾墨落筆,筆端輕顫,渾不似以往揮毫時那般灑脫豪邁,墨跡幹後,又執著畫卷看了半晌,這才將其卷了,揣在懷中,徑往藥房去了。
千葉蝶正將晾曬的藥一篩篩地往太陽下搬,忽然迎面撞上一人,退步一看,見是在中,驚訝地輕呼一聲:「金將軍!」
「千葉姑娘辛苦了。」在中往藥房中瞧了瞧,「怎的不見先生蹤影?」
「他,送藥去傷兵營了,金公子若有要事尋他,怕是要再等上兩個時辰。」千葉蝶說罷,將在中迎進屋中,沏壺茶放在一旁,「金公子若等得,便先坐會兒。」
「麻煩千葉姑娘了,您先忙著,在下自然不會虧待了自己。」在中自斟盞茶,輕抿一口,「茶,不在珍稀與否,只要是有心人沏的,滋味也勝過名茶幾分,感情亦是如此,若然有心,定能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那不開的,也得費心給他撬開。」
在中說道此處,看了眼頓住腳步,側耳傾聽的千葉蝶,又接了下去:「世上沒有撬不開的嘴,天下沒有能抵禦美色誘惑的男人,唉!這男人,是註定過不了美人關嘍!」
千葉蝶暗暗聽了良久,卻仍聽不懂在中話中深意,又不好意思久久留在屋中,遂輕移蓮步出了房門,在中見她仍然懵懂,長呼口氣:「還是非得這麼做不可!」
待千葉蝶重回屋子時,那茶盞尚留有餘溫,在中人卻不見了,只在那小桌上橫著一捲軸,許是窗戶未闔上,那捲軸被外面風一吹,攤開了幾分,露出些畫的邊角來,千葉蝶見那捲軸,隱隱覺出在中是有意為之,撥開捲軸,一看之下,頓時花容失色,熱淚盈眶。
原來,這便是那男子遲遲不願接受她的原因!
千葉蝶面上浮現出似痛苦似福祉的神情來,明明是笑,臉頰卻淌下清淚兩行。
「看什麼看得那樣出神,連藥都不顧了。」
低沉沙啞的男音入耳,千葉蝶手一顫,立刻抹了淚,將捲軸藏入袖中,摸出方絲帕,上前替男子擦去面上的熱汗:「我方才不過是在看一幅美人圖而已,那美人明眸皓齒,顧盼生輝,任誰見了都得動心。」
千葉蝶心知金在賢非好色之徒,故意這麼說,金在賢果然也不追問,只就著在中留下的茶一飲而盡,又提著藥箱返回傷兵營。
日薄西山,忙碌了一天的金在賢總算拖著疲乏的身子回屋裡幫著千葉蝶收拾藥篩,事畢,千葉蝶像往常一樣,替他準備好洗浴所需。
金在賢待千葉蝶出了房門,欲上前拉上門閂,手一動,門閂卻嘩地斷作兩截,想是因為年久失修的緣故,金在賢不疑有他,只用方矮桌抵住,便寬衣入浴。
方入浴盆,轟的一聲,矮桌突然倒塌,一女子闖進屋來,金在賢瞳孔一練,立刻縮入水中:「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