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風雲際會,涇渭分明(中)
小說: 戰神 作者:九少醉臣 字數:5790 更新時間:2021-04-12 15:58:17
在中聽得眉毛高高挑起,沒想到他挑出來的教頭們竟是這德行,當面誇他英明神武,這一轉頭就向太子告狀來了,當下顏色驟變,啐道: 「幾個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像話麼,都給我站起來!」
幾人被在中訓得一愣,那黧黑的男子最先反應過來,訕訕地笑道:「這小哥兒好大的火氣,倒有幾分咱總教頭的氣勢。」
在中聽這男子這麼一說,才發覺自己反應過激了,再看允浩,也是疑惑地盯著自己,似乎要看出個所以然來,猛地想起允浩曾提過希望銀狐同金在中是同一人的事,眉眼一彎,又恢復到嬉皮笑臉的神情:「是嗎?銀狐哥真的那麼狠?」
「總教頭永遠知道何時動刀子才能切中要害而又不傷刀刃,只可憐了我們這幫兄弟……」
「這位大哥您倒是說說,銀狐哥派過去的第二撥女人究竟如何恐怖法,將你們一個個折磨成這模樣。」有天好奇心大起,收到在中求救的眼色後,便迫不及待地吐出心中疑問。
「那幾個女子都是關外用毒高手,咱兄弟幾個離她們還有一丈遠,便都中了招兒,明明是赤身**的,也不知道她們的藥到底藏在何處,反正咱哥兒幾個定是完不成總教頭的任務了,大不了就吃一個月素,總好過被那幾個妖冶冷艷的女人整死。」
「您這話可就不對了。」在中邪惡的眼波掃過那張黧黑的臉,「您想想,那些女人身上,可是不著寸縷的,即使是藏藥,那數量肯定也有限,作為教頭,您大可以讓兄弟們先上,等她們藥消耗光了,你們再動手不遲啊,再說了,你們可是太子的得力助手,銀狐哥總不能看著你們死不是?所以,只管放心大膽地去做,小命是丟不了的,最多受點兒皮肉之苦,為了美人,這點兒犧牲算什麼?」
若在中是銀狐,當然不會這麼拆自己的台,有天明白在中此舉乃是為了撇清自己同銀狐那重身份的關係,遂相機而動,故作神秘地撞撞在中的肩頭:「哥,當心這話被銀狐哥聽到,他前些日子不是還張羅著給你尋個嬌妻麼,如果他伺機報復的話,你可就慘了。」
嬌妻?
「先生真那麼打算?」
在中和有天無奈地頷首。
「在中,你答應過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危機感一湧上來,允浩也顧不得是否有旁人在場,更無暇思考在中同銀狐究竟是否是同一人,只忙著提醒在中對他的承諾。
「逼婚?我金九爺是誰隨隨便便想逼婚就逼得成的?更何況,現在成親,還為時過早。」
「九哥,您的意思是,您有辦法對付那些舌燦蓮花的女人?」有天一瞬間似乎看見了救星,兩眼放光。
天知道,這兩天有天被那群媒婆嚇得,連回朴府,都得偷偷摸摸地從後門進,甚至夜間睡覺時,還得讓府中護院加強防衛,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那些精明的媒婆鑽了空子,白天更是得提心弔膽地防著哪位權貴又「順道」帶著閨女的畫像前來「探望探望」這位「世侄」,連管家都納悶了,這朴家老爺子怎的一夜之間多出這麼多世交來,唯恐一時不查作了開門揖盜的蠢事,老人家索性直接稱病,將此事就教給府中精明的大丫鬟打理,用女人對付女人,可謂是旗鼓相當,用女人對付男人,亦是百試不爽 ,這幫男人的耳根子總算是清凈了些,連有天都不得不大為感慨,在這方面,巾幗總是勝過鬚眉的。
在中焉能不知有天想跟他討教幾招的心思,若是那麼容易泄露,不是便宜了那不學無術的臭小子了麼,因此,在中露出抹無害的笑靨,對著有天企盼的臉,蹦出四個字:「無可奉告。」
「只要九哥您能有法子對付他們就好,至於什麼法子,小弟倒不介意。」有天心裡的小算盤可是打得精,趁著天賜良機,將前幾次受的戲弄都還回去,反正明日他便奉旨去睢城當他的主簿了,天高皇帝遠,難道還怕他九哥千里尋仇不成!
「我警告你,在做事之前,最好想想後果。」
「九哥,小弟還是有分寸的,絕不會做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就是了。」有天保證道。
「好了,朴商人,你自己的私事,自己看著辦就好,這點兒小事都解決不了,日後千軍萬馬中該如何生存?」允浩見有天未反駁,還道是有天想通了,卻不知幾個時辰後,他就該為自己這番話捶胸頓足了,當然,這,又是後話了。
當此之時,御書房中眾人已經自媒婆的問題,轉移到了睢城的防衛上,之前按著銀狐臨去羅華山時留下的錦書,臨近邊境的幾個城池已經做好了前期防衛布置,現在,允浩便是要趁著有天前往睢城赴任的空當,將皇陵中的青龍戰將分批送入邊境,鞏固城池的同時,也自外而內,將邊邑的官員盡數換做老鄭王這些年來秘密培養的文武人才,到時候,待在中竊得慕容軍兵符,再來個裡應外合,一舉摧毀兩家勢力,以免得生靈塗炭。
幾人這一商議,便是兩個時辰,待幾名將領返回皇陵時,有天腹中也已經唱起了空城計,可令在中和允浩奇怪不已的是,向來十分敬重自己胃的朴商人,居然拒絕了在皇宮享受珍饈美味的機會,猴急地趕回了朴府,但想到有天一走,便再無旁人打擾他們過二人世界,兩人也樂得清靜,命侍婢將飯菜送入飛瀑亭中,便談笑著移步過去。
太子撇下自己的兩位良娣數日,便是為了和一個男子獨處,然而太子府中眾人卻只覺得理所當然,沒有絲毫異色。
想當年,太子為了照顧生病的金家九少,連鄭王的壽辰都可以棄之不理,現在兩名良娣又算得了什麼?
席間,那溫情,自然也是羨煞旁人,但饕餮至一半時,飛瀑亭中卻忽然闖入了一個老邁的身影,在中一見那人,心中登時一個咯噔,允浩亦認出此人乃是金府管家,遂起身問道:「管家,何事驚慌?」
「少爺,這下可麻煩了,朴公子他已經收拾好行李趕往睢城,現在怕是已經出了城門了。」展揚急得滿頭大汗,說話也絲毫不著重點。
「這事兒我知道,是太子派他去的,有什麼問題麼?」
「問題是,他走的時候稱,他已經同您結成異姓兄弟,在您未成親之前,他是決計不能拋下您這位哥哥不管的,所以,現在那些媒婆已經把金府圍了個水泄不通,還有,朴府管家讓小老兒轉告太子,若是這點兒小事金少爺都處理不好,日後便更無法面對慕容家的一群狐狸了,請太子爺降他官職之前,先好好思量思量。」展揚深吸一口氣,總算將要表達的意思整理了個清楚。
在中腦門上迸出幾條青筋,允浩也是面色發青,怒道:「朴商人這是要造反麼?」
「回太子爺,朴公子是不是造反尚在其次,接下來,老奴該如何處理那些站在金府門外逼婚的媒婆,這才是最打緊的。」
「一群俗物,愛守就讓她們守著,在中就住太子府,本王就不信,她們還敢來太子府搶人!」
「媒婆是不敢,但是你以後每次上朝前都得作好被朝廷文武雙方煩得耳朵起繭子的準備了。」
「總好過你被一群女人蹂躪。」
「我好像說過,我自有辦法對付她們,你不相信我?」
直視著在中犀利的眼神,允浩腦中驀地浮現出當日他疑心景國將有異動時銀狐的質問,簡直同在中方才的語氣一模一樣。
可是,兩個人的性格又確實是迥然不同的,當然,除了……整人的手段,更何況,他試探過二人的脈息,在中內勁剛猛,而銀狐內勁陰柔,甚至,銀狐雙腿殘疾,根本無法正常行走,但在中卻四肢健全,活潑地像是原野上狂奔的小鹿。
遲疑片刻,允浩按捺下心中怪異的疙瘩,堅定地回答:「我,相信。」
「管家,你幫我整理好行李,送到天香樓,我就在青樓里,恭候眾媒婆的大駕。」
「天香樓?」允浩如蒙霹靂,「你是說,你寧願躲在那群女人之中,也不要和我一起呆在太子府?」
「對付年輕女人的最佳利器,或許應該是一個英勇無畏風流倜儻的男人,可是,若是要對付一群上了年級的嘮叨婦人,年輕貌美的女人,比英俊瀟灑的男人更為有效。」
「年輕貌美的女人,也同樣是男人的致命武器。」展揚幸災樂禍地嘀咕道。
在中剜了展揚一眼,允浩力持鎮定,但手上的筷子卻已經在杯盤間敲出不和諧的音符。
「不必擔心我去天香樓尋花問柳,那麼沒品的行為絕不會發生在金家九少的身上。」在中覆上允浩發顫的手,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連鄭國第一美人紫苑郡主我都未放在心上,還會去妓院采野花?」
「野花總比家花香——嗷!」展揚唯恐天下不亂地開口,卻被腹部的一記重擊痛的彎腰慘嚎,低頭一看,允浩那敲擊著杯盤的筷子此刻正不偏不倚地抵在他腹部,只消再使上一分力,便可將他洞穿。
「老人家,有的話,還是爛在肚子里比較好。」沉著臉收回筷子,允浩稍稍側過身子,正對上在中無邪的笑容,「在天香樓,一切小心,如果實在不能應付,還有我在。」
「我想,天香樓這兩天會很熱鬧,說不定,再過一段日子,天香樓的格局就該改了。」
「你早就計劃好了?」
「只能說,有天此舉其實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他真敢這麼做而已,而且,我從銀狐哥那裡打探出了點兒消息,慕容軍中,有好幾個驃騎將軍,頗好男色,做人要講義氣,總不能撇開他們獨自享樂,你說呢?」
「你可以旁觀,但切記,不能參與,如果被我發現你和哪個女人有染的話……」
「你要治我罪?」在中泫然欲泣地望著允浩。
「我會將她發配邊疆,永遠不得回京。」
展揚經過易容的一張臉上,感傷滿溢,老鄭王那一番深入肺腑的話,如今又似乎突然從血液各處湧上心頭,清晰無比。
【情到深處濃轉淡,並不是說愛情走到盡頭淪為平庸,你看這情字啊,先得用心,心到了,自然就能細水長流了,浩兒和小九看對方的眼神,從來就不是世人庸俗的愛,而是把對方看做自己的親人,全然的信任,全心的付出,浩兒此生,能遇上小九,是他的福氣!】
而那時,落花,微雨,煙雨亭中,清風撩起少年素凈的黃衣,襯著那唇角夾雜著哀愁的笑意,思念的意味分外惹人心疼。
時過境遷,然展揚卻仍忍不住老淚沾襟,生怕被允浩看出什麼端倪,壞了在中的計劃,只得匆匆退下。
放下長箸,在中起身:「天香樓中都是有天的親信,琴棋書畫都是潔身自愛的女子,太子殿下,您儘管放寬了心,好好想想怎麼接待沈莊主吧,據昌珉所說,沈老爺子前幾天已經動身,估摸著這兩天便該到京城了,我想,沈老爺子此次進京,絕不會只是單純來看看兒子那麼簡單。」
「在中。」允浩心頭百感交集,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只深深吸了口氣,握上在中那細長白凈的手,一寸寸地拂過那略微粗糙的掌心,滑過指節,落至某處時,感受到那掌心微微凹陷,眉頭輕擰,停得一停後,輕輕鬆開,轉而撫上眼前人黑亮的髮絲,指間些許如麵粉般的細屑隨著他的動作落在在中耳畔,允浩卻彷彿沒看見似的,只著魔般地,重複道,「我相信你,不管你做什麼,我都相信!只相信你!」
四目相接,一雙瞳眸純真如雪,一雙眼瞳柔情似水。
在中先一步別過頭,淺笑著捶了允浩肩頭一記:「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再說就顯得矯情了,我先回金府一趟,畢竟要離家那麼久,總得給他們安排點事兒做,免得金府在他們的折騰下變成殘垣斷壁。」
「珍重。」
「太子閑來無事,也可以到天香樓來樂樂,保證讓您樂不思蜀。」
允浩笑看著在中輕盈的身形漸漸消失在眼前,骨節分明的手指撐著飛瀑亭雕花的欄桿,似是自言自語一般,輕聲道:「那個人,已經不需要調查了,但是慕容雪清和葉露晴,還得盯仔細了,不能讓她們再有所動作。」
四下無人,天地間一片寂寥。
那平滑如鏡的水面卻泛起了點點的漣漪,好像只是水中游魚吐了幾個泡,擾了那水的平靜,但那原本直直支出湖面的一支蘆桿卻彎彎曲曲地緩緩飄遠了……
昌珉捏著手上的幾十張地契,站在庭院中來來回回走了數十遭,卻仍是拿不定主意,便在他再次往庭院中那顆老槐樹踱步過去的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張放大的清秀容顏,驚得他後退幾步,險險站定。
「小菊她就快回來了,你耐心等著,桂花糕馬上就到。」沒好氣地撇開十雨,昌珉發誓,如果十雨再耍什麼花樣,他一定會一腳將他踹出門去。
這小子也忒煩人,明明知道他此刻糾結得七竅冒火,卻還不知死活地瞎搗亂,改天一定要找一家價格公道的小倌館,將這小子賣個好價錢,以彌補他這段日子的損失。
眼前忽地出現一枚銅錢,昌珉疾行的身子一閃,差點撲到十雨身上,還好他眼疾手快,腳跟一轉,又穩住了身形,瞧著十雨那略顯失望的神情,昌珉一腔怨氣登時化作冷冷的兩個字:「何事?」
十雨狠狠地跺上昌珉那雪白的鞋面,又重重地碾了碾腳跟,對著抱腳痛叫的昌珉唾道:「笨死了!」
也不知是罵昌珉想不出法子,還是在怨昌珉揣著明白裝糊塗,明明曉得他的心意卻故意躲閃。
「朴公子既然將這些地契轉交到你手中,正說明他相信你的能力,而且他遠赴睢城,即使要打理京城事務,也是鞭長莫及,但是,你若認為自己沒那本事,大可以差人將地契送到睢城,交到他手中,並告訴他,你沈昌珉只是一個庸才,難當重任。」
「你懂什麼?有天哥旗下的每一家商號,都是他嘔心瀝血悉心經營的結晶,若是到我手上出現了意外,你叫我以後拿什麼臉去見他?」
「拿不定注意的話,就讓上天幫你決定好了,這枚銅錢,如果是字,就將地契交還給朴公子,如果是祥雲紋印,就說明,上蒼也同意讓你幫朴公子好生打理他的商號,怎麼樣,願意試試嗎?」
昌珉看著那安靜地躺在十雨白皙手掌中的銅錢,又看看十雨挑釁的神情,支出兩個指頭,儘可能避免接觸十雨手心,捏起那枚銅錢,又唯恐十雨玩什麼貓膩,反反覆復地瞧了又瞧,直到確定那枚銅錢沒有什麼古怪後,才放在指間,正欲拋時,十雨卻忽道:「且慢。」
「又有什麼問題?」昌珉不耐地撥開十雨探向他指間的五指。
「你沒放平,未避免差誤,我給你正正。」
正正?
昌珉注視著十雨纖細白嫩如女子的指節,防止十雨搗鬼,他堅信,以他多年的經驗,十雨若是動什麼手腳,決計逃不過他的眼睛。
「好了。」
白皙清秀的臉蛋後撤,十雨雙手負在身後,對著昌珉頷首:「可以了。」
朗眉一動,兩指一碰,一分,銅錢倏地躍上半空,翻了幾翻,骨碌碌滾地,繞著十雨轉了幾圈後,停在十雨腳邊。
「別動。」昌珉單手扶住十雨彎下的腰身,一帶,便將十雨勾入臂彎,「我自己來。」
撿起那枚滾落的銅錢,映入眼簾的,赫然是兩朵祥雲。
「看吧,這是上天的意思,難道你要逆天而行?」十雨搶過昌珉手中的銅錢,藏入懷中,又往昌珉懷中挪了挪,無奈地感嘆道,這少年也只有在這時候,才會忘記他那套什麼男人之間過於親近便是斷袖的謬論。
可是,未等他感嘆完,昌珉卻好像忽然被踩到了尾巴似的,彈開老遠,將攬過十雨腰身的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極不自然地撂下一句「我爹明日便到京城了,我先去準備準備,給他老人家接風洗塵。」後,便一溜煙地沒了影兒。
對著老槐樹,十雨撅了撅嫣紅的唇,又慢悠悠地走到院子中央的躺椅上躺下,翻看著還帶著少年淡淡體溫的銅錢,瞅著那雙面的祥雲文印,十指一個用力,那一枚銅錢登時一分為二,但其中一枚,卻薄如蟬翼,原來適才十雨趁著給昌珉正銅錢的當兒,將自己平素在江湖上行騙的那玩意兒抹了樹膠,沾了上去,此刻,瞅著自己的傑作,十雨開懷地一笑:「饒是你沈昌珉精似鬼,也得喝你葉姐姐的洗腳水,若這麼高明的手段都被你發現了,那你葉露雪姐姐還用在江湖上混麼?」
原來,這十雨,恰好是離家出走的葉家小姐,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誰能想到,葉家小姐逃婚,竟然逃到夫家府上了,所以說,相府女人不簡單,僅從此,便可見一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