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二
小說: 【魔道】恰逢少年時 作者:苏里头白N 字數:2450 更新時間:2021-04-11 22:17:00
【拾貳】
每年,魏無羨都會帶著藍忘機去夷陵,那裡永遠葬著溫家老老少少五十餘口人,甚至到最後灰飛煙滅。所以一切塵埃落定後,魏無羨每年都會回到夷陵,倒也沒有個固定的日子,偶爾是夜獵路過了夷陵,偶爾是閑來無事專門騎著小蘋果直奔那裡。但是每次都要帶著藍忘機,帶著好酒,好肉,坐在那片血池前,喊著四叔,婆婆,三嬸的,念叨念叨最近溫寧又帶著思追去了哪,或者思追又長高啦,但是見到小姑娘就臉紅,一點他夷陵老祖當年的風采都沒有。每當這時候藍忘機就會斜睨他一眼,然後晚上便格外努力耕耘。
江澄說,就是因為這溫家的五十多口人,魏無羨背叛了雲夢,就是因為溫家,害得江家只留他一個十五六的少年郎孤苦支持。但若是讓魏無羨再選擇一次,他依舊會在窮奇道將這五十口人帶回來。
魏無羨有些失神的望著那座屍山,忽然在看到一位身形佝僂,頭髮花白的瘦小女屍,魏無羨瘋了一般衝過去,在一堆屍體中拽出了那個佝僂的身體。脖子上鋒利的刀口,身體也早就僵硬,眼睛睜得大大的,裡面充滿了恐懼與絕望。
「婆婆…」
魏無羨顫抖著手,半晌才有勇氣撫上婆婆的臉頰,上面有土,有血,有淚水。手掌最終覆上了婆婆的眼睛。
「我來晚了…」
藍忘機靜靜的站在身後,他不知道魏無羨跟溫氏的這些人有什麼關係,或許是他消失的那一個月,或許是溫寧把江澄救出來的那段時候。
魏無羨輕輕將婆婆放在地上,跑回主屋搜尋了一番也沒見到溫情,藍忘機就這樣看著魏無羨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最後實在不忍心,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問靈。」
「對,對對對,問靈,你快問問,溫情呢?」
彷彿是在讓魏無羨安心,藍忘機抓著他的腕子又頓了幾秒才鬆開,就這短短的一會兒,魏無羨只覺得從腕子的地方開始暖暖的。
熟悉的問靈曲讓魏無羨也冷靜了下來,前世跟藍忘機在一起,不知聽了多少遍,他本就天資極高,後來連他都學會了一兩句,還在思追面前炫耀過。
「請來了?」
「嗯。」
「先問問他是誰。」
藍忘機垂眸依著魏無羨的話彈出音律,很快對方有了回應,只是藍忘機撫著琴弦的手指微縮,眉頭皺了起來。魏無羨知道應是問出了什麼,趕忙追問對方回了什麼。藍忘機抬起頭,一字一頓望著魏無羨有些焦急的臉。
「溫。瓊。林。」
「什…溫瓊林…溫寧?!怎麼會!」
江澄他們的船比魏無羨的快得多,畢竟是藍家準備的客船,再加上還有靈力推助,很快便趕到了目的地。一路上兩個人並無什麼交流,江澄只是坐在一邊,望著手上的紫電出神。藍曦臣好幾次想開口,但每次到了嘴邊就咽了下去。現在的藍曦臣雖是藍家家主,但畢竟不過剛弱冠,對於芯子里已經活了三十多年的江澄來說還是嫩了點。本想就作戰策略和江澄再確認一下,可惜這戰略無懈可擊,藍曦臣竟也不知從何下手。
直到快攻入教化司內部,藍曦臣依舊沒有找到機會,說實在的這次奇襲甚至不需要藍曦臣,江澄一人帶著些門生也就搞定了。將朔月收回鞘中,沖在最前面的江澄像是要把這段日子累積的所有怒火全部發泄出來一般,紫電在他手上使得出神入化,閃爍著熒熒紫光並且毫不留情,殺伐果斷絕不像一個十六七的少年。藍曦臣看著看著便呆了,紫電捲起一個溫狗狠狠甩向地面,手上雖無佩劍卻絲毫不落下風,衣袖隨風翻飛,轉身間嘴角帶著輕蔑自傲的笑,他宛若地獄而來的鬼面修羅,卻架不住一襲紫衣翩翩少年郎。
「…宗主,藍宗主,藍曦臣!」
「啊,江公子。」
江澄微微喘息著,手上的紫電在閃爍了幾下後又變回戒指纏繞在指間,他畢竟修為沒有前世高,如此消耗靈力,紫電也撐不住,好在溫狗都解決了,早有藍家的門生進去搜尋各家公子的佩劍。江澄一轉身正巧看見藍曦臣定定的看著自己,以為是他重生之事暴露了,結果喊了幾聲卻都沒回應,這才喊了名字。
藍曦臣有些懊惱得眨了眨眼,但面上仍舊是一副溫柔款款的模樣,看到對方衣服上沾著的血跡,又想到當初自家門生將江澄帶回來時渾身是血的模樣,一手抓著江澄手腕。
「可有傷到?」
江澄被藍曦臣的動作嚇了一跳,想往回縮,可惜藍家的人出了名的力氣大,掙扎了兩下竟然沒抽回來,只能幹巴巴的解釋。
「幾個雜碎,還傷不到我。」
藍曦臣聽了無奈搖搖頭,但還是仔仔細細把江澄檢查了一番,發現除了有些靈力透支以外,並沒有什麼不妥,這才鬆開手。
「宗主,江公子,這是二公子和江家兩位公子的佩劍。」
就在氣氛有些微妙又有些尷尬時,藍家的門生及時出現,藍曦臣接過避塵。反倒是一旁的江澄,看著和三毒放在一起的隨便遲遲不敢伸手。
那年在蓮花塢,溫寧對自己說的話,後來總出現在他的夢裡。
「你以為他為什麼後來再也不用隨便,為什麼總是不佩劍出行?真是因為什麼年少輕狂嗎?難道真的喜歡別人明裡暗裡指著他戳脊樑骨說他無禮沒有教養嗎?」
「因為他就算帶了也沒用!」
「他沒了金丹,靈力不支,一拔出劍,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江澄冷哼一聲將那些話揮出腦海,呼出一口濁氣,接過兩把佩劍,將隨便背在身後。這一世,我不會給人機會對我說這些話。
「不知忘機那邊如何了……」
魏無羨不敢置信得看著藍忘機,前世里,他自己還在夷陵亂葬崗里,溫寧應當同溫情在一起,他是死在了窮奇道,被那些金家的人折磨致死。可……
他想說藍湛是不是解錯了,但是還未問出口便咽了下去。藍湛的問靈,怎麼會錯呢。兩手緊緊握拳,指甲深陷掌心,眼眶發紅,這監察寮死氣太重,怨氣衝天,勾得魏無羨心性竟有些不穩。腰間別著的陳情似乎感應到主人此時的心情,周身圍繞著戾氣,不安地顫抖著。
「魏嬰?」
藍忘機沒有見過如此的場景,只覺得魏無羨如今與他以前見的截然不同,身上的氣息也是他從未見過的。輕聲喚了聲,卻看見魏無羨將腰間的陳情抽出,指尖依舊顫抖,將陳情放在唇邊。
一聲尖厲的笛音劃破夜空,似乎在哀悼這裡逝去的亡魂。死屍上的戾氣盤繞著,藍忘機不敢置信得看著眼前的魏無羨,一襲黑衣在風中獵獵翻飛,血紅色的穗子此時如有生命般同怨氣纏繞。不遠處傳來一聲凄厲得嘶吼,顯然是非同一般的邪祟,藍忘機喚出忘機琴嚴陣以待。只有魏無羨,紅著眼圈,陳情在手中顫抖,僵硬得腳步聲逐漸靠近。
一步,兩步,三步。
嘶啞的嗚咽聲,帶著悲鳴,帶著不忿。
直到步子近到身後,笛聲戛然而止,拿著陳情的手頹然放下,轉過身,淚也悄然落在沾有鮮血的地上。
「溫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