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幽淑院
小說: 水殤九世獨寵之水色撩人 作者:一世尘 字數:3060 更新時間:2019-04-27 00:21:50
赫岑遠遠地看見娘親仙女似地飄然而來,頓時臉上露出孩子該有的甜笑。
「母後。」他放下手裡的摺子就撲了上去,摟著岳緲緲就要撒嬌。
「那麼大了還撒嬌,皇上羞羞不?」岳緲緲牽著他的小手一同坐回了幾案邊。
滿桌的奏摺連大人看了也會心煩意亂,何況赫岑才七歲,平常人家的孩子七歲還在私塾認字念書吧,調皮搗蛋吧。
「曜王殿下怎麼今日沒有陪你一起?」岳緲緲隨手翻看了幾本奏摺。
「皇叔說,讓朕學著自己先看,晚上他再來和我商榷。皇叔還說,這天下總有一天要我一人去治理的,他不能幫我一輩子。」孩子嘴裡奶聲奶氣地說著,也不知他能懂多少其中的意義。
「他真是這麼說的?」岳緲緲的心,亂如麻。表面上還是淡然平靜,「皇叔說的沒錯。」
一本參晉王意圖不軌勾結西周,蠻幫的摺子撞入她眼簾。
她拿起來細看,腦子裡已經嗡嗡炸響。這麼重要緊急的事,居然比不上赫寧準備迎娶他的新妃!
岳緲緲咬了咬嘴唇,吐出一口濁氣,不露聲色地對赫岑說,「我們現在就去找皇叔好嗎?」
「可是,皇叔讓我看完了再去找他。」赫岑認真地看著岳緲緲。
「就休息一會兒,陪母後去看看皇叔院子里的大魚可好?」岳緲緲俯下身子把赫岑摟在懷裡,溫柔淺笑。
沒有什麼比母親的疼愛和玩樂更能打動一個七歲孩子的心。
「好,那就一小會兒。」赫岑歡欣鼓舞拉起岳緲緲的手,早就忘了什麼規矩,一路連跑帶跳地往曜王宮而去。
岳緲緲在後面跟著,手裡拿著那本摺子,沉著一顆心,臉上不得不掛著慈母的笑。
曜王府本是在皇宮外,一街之隔的地方。赫辛當年勸赫寧繼位,赫寧始終不願意,曾閉門三月不出。赫辛就拆了皇宮西側,與曜王府相隔的整堵城牆,把曜王府以及面前那條街道都囊括進皇宮的範圍,重新劃界,砌了新的城牆。
赫寧最後還是沒同意繼位,但是答應了赫辛的託孤之請,他也不想看著渭羽的基業就此敗落。
所以用走的,從御賢殿到曜王府還是很費點時間和腳力的。難得移步那麼久,今日又是身體欠佳的岳緲緲,快到曜王府時,兩腿發軟頭暈目眩。
侍從一路小跑,先行去稟報了曜王,侍女們侍奉在皇上和太後身側,隨後進了曜王府。王府里張燈結綵,原本肅穆冷清的曜王府在正紅色裝飾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溫暖,卻刺痛著岳緲緲的眼。直到進了曜王的內院,方才見到了平日的清幽靜謐。
侍從先一步來報時,赫寧正坐在他獨愛的一池睡蓮邊凝神沏茶。
池中朵朵皎潔玲瓏的白色睡蓮散發著獨有的,清雅純凈的水之香氣,宛如天上雲朵般漂浮池中。他就這麼散著心神,望著它們,在想什麼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手上持著一支白色的簪子,簡單無華,通體一色沒有紋飾,沒有鑲嵌。這根看似連普通玉石光澤都沒有的素簪,卻是用赫寧的一段肋骨,由他親手研磨而成。
遙遠的,兇殘的那個夜晚,奄奄一息的赫寧倒在荒無人煙的沙漠里,已顯出元神的龍體,血流成河,他以為自己會死。有個粉雕玉砌的小娃娃,看見他的元神非但沒有害怕而且還救了他,這根肋骨就是那時候斷的。
赫寧想著那張漆黑夜裡的小臉蛋,比著滿池的潔白睡蓮還讓人賞心悅目,他嘴角勾起最柔軟的笑意。
「殿下,皇上和太後來了,這會兒已經快到幽淑院了。」侍衛踏破了赫寧的好興緻,擾亂了空氣中平靜優雅的香氣和他的回憶。
赫寧收斂起散淡慵懶的神色,把骨簪納入懷裡,站起身朝門外迎了過去,已經聽見遠處一路細鎖雜亂的腳步聲。
他是被特許在這個小皇帝面前可以免除一切君臣之禮的人,岳緲緲看著他高大威嚴的身影,朝他們款步而來時,心跳莫名地加速,蒼白冰冷的臉上頓時泛起了紅暈。就是這樣一個冷峻高傲的男人,永遠以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的距離對待她,挑唆著她心底可望而不可及的慾望。
「皇叔,我來看大魚,母後說我可以休息會兒,再回去看摺子。」赫岑放開母親的手,跑過來拉住赫寧的手,對於父親早逝的赫岑而言,赫寧一直是父愛的來源。
赫寧蹲下身子,在赫岑面前盡量與他平視,冷冽的眼眸里也滿是慈愛,「皇上是累了嗎?」
赫岑回頭看了看岳緲緲,剛想說是母後的主意時,岳緲緲先開了口,「他還是個孩子,能不累嗎?」她口吻輕柔卻帶著抱怨,赫寧是聽得出來的。
「大魚就在池子底下,陛下可以和它去聊聊。」赫寧指了指蓮花池。
傳說那裡有一條金色的魚,和人一般大,幾乎沒有人見過它的全貌,久而久之就成了哄小孩的話。
赫岑開開心心跑了過去,身後的侍女們也跟上去小心伺候著。他打小就喜歡趴在池邊找大魚,有時說見過金色的魚尾,像母後的紗裙;有時又說見過金色的魚鰭,像鳥的翅膀。
「太後不會只是為了帶皇上來我這裡玩樂的吧。」赫寧站起身來,在岳緲緲面前遮住了璀璨的陽光。
岳緲緲被一股無形的氣勢壓得有些心虛,她揚起頭看著赫寧俯瞰她的眼神——審視,銳利,冷若冰霜,與剛才同赫岑說話時判若兩人。
「在曜王殿下心裡,渭羽的國事和皇上的安危,應該已經及不上即將到來的曜王妃吧?」岳緲緲正視著那雙深不見底又波瀾不驚的眸子,想從裡面尋出一絲絲的情緒。
「渭羽是皇上的渭羽,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赫寧越過岳緲緲精緻美艷的臉,看著她身後,幽淑院外滿眼的正紅色,低沉著聲音,「王妃只是我一人的。」他像是在告誡她,又不像是說給她聽的。
「渭羽太大,難有我們母子容身之處,皇上的職責太重,豈是一個七歲小兒可以擔當的。」岳緲緲拿出藏在手裡的奏摺,雙手奉到赫寧面前,雙膝一屈跪了下來,「還請曜王殿下擔待一國之君的職責,送我和岑兒回梁楚吧,我只求他平安長大。」
聽到太後跪下的動靜,所有在場的人都跪了下來。
赫岑急忙跑了過來,眼裡的驚詫難以掩飾,「母後,怎麼了?是皇兒不乖做錯事了?」
赫寧接過摺子,不用看便知道是什麼內容,最近北部邊關戰火不斷,有人讒言晉王與外敵勾結,打算再次病變奪權。很多摺子是請求御駕親征以示國威的,怎麼可能讓七歲的孩子上戰場呢,無非就是想讓曜王帶兵征討,壓制晉王忤逆的勢頭。
其實晉王是否真和西周勾結,還沒有定論和鐵證。和西周北境的摩擦也沒到非得御駕親征的地步,很多事其實並非軍事,而是政治,但總有些人如驚弓之鳥,被幾次兵變幾次,戰爭給嚇壞了。
「皇上可曾看過?」赫寧把摺子遞給赫岑。
「這個還沒?」他回答的有些小聲,總以為是自己的錯,害母後在這裡受罰。
「那就現在看。」赫寧牽起他的小手,坐到了茶幾旁邊。
赫岑認真仔細的看了一遍,合上摺子,出乎人預料的淡定看著赫寧,「皇叔,我什麼時候帶兵出征?」
赫寧也是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皇上不怕打仗?」
「怕,可是我不願意一直怕下去。我不想渭羽被其他國家欺負,也不想我和母後一直被晉王欺負,父皇要我替他保護好渭羽和母後的,我不能食言。」孩子的眼睛純潔無暇,他的害怕和堅定,悲傷與勇敢一覽無遺。
岳緲緲緊緊咬著嘴唇,幾乎嘗到一絲血腥,她這會兒是插不了一句嘴的,也不知道赫寧會如何選擇。
晴朗的夏日午後驟然烏雲密布,沒有雷聲,豪雨已經傾斜而下。
「你父皇把渭羽託付給你真是英明的決策。」赫寧笑了起來,很淺但很暖,「朝堂上還有很多事要你去做,出征打仗就讓我替陛下效勞可好?」
赫岑望著他出神好一會兒,忽然勾住他的脖子,露出孩子最天真無暇的笑容,「謝謝皇叔,我一定會努力做個好皇帝的。」
岳緲緲也是鬆了口氣,在眾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離開了曜王府,這回她即保證了兒子和她的安全,也阻止了赫寧親自去盈水城迎娶王妃的行為。出征北疆加上路程許是曜王妃進了宮他都趕不及回來吧,今後無論怎樣這一回算是合了岳緲緲的心意。
幽淑院此時上空的烏雲其實是一條盤旋著的玄色巨龍,赫氏的帝王死後都會化為龍身回歸天庭,也有心願未了的一直留在人間,只是能看見的人少之又少。赫寧坐回茶幾旁新沏了一壺茶,瞥了一眼沒有拿走的摺子,「皇兄,你也是想我替皇上去的吧。」他看得見赫辛的靈魂幻化的玄龍,也知道他還留戀人間的妻兒,放心不下,不肯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