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的事情最後自己私底下跟齊志華商量著解決，外人就沒有看到那天的後續。

許英雀眼瞅著中考成績劃出，錄取通知書要來了，沒想到風平浪靜的日子這麼快就過去了。

齊志華找上門來了！

原以為這件事情經過那天就不了了之，加上鬼哥最近特別安靜，他險些都快忘了還要送鬼哥回老家的事情。這幾天不是陪爺爺釣魚就是陪爺爺種菜，日子過得好生悠閑，鬼哥時不時在耳邊冒出一句無關痛癢的話，無非就是一些——

「啊，地上的是什麼，紅的。」

「這些能吃？好吃嗎？你們怎麼把它弄上來的？這是什麼？」

「名字是什麼？你叫什麼名字？那我呢？」

「.........」

......

許英雀每到這種時候都會十分耐心的解答鬼哥的每一個問題：「地上的是番茄，你生前沒吃過嗎？」

想當然這種問題是很白痴的，誰會沒吃過番茄呢？啊不，誰會沒見過番茄呢？

「能吃，好吃，這些是魚，我們用蚯蚓釣上來的，要是做魚湯味道特別鮮美，而且聽說往西那個方向一直走，會有一大片海，裡面的魚是海魚，味道更加好吃。」

「我叫許英雀，這是我的名字。你以前應該也有一個名字，不過看樣子你應該不記得了。」

鬼哥學東西非常的快，在許英雀看來，簡直就跟幾歲的小朋友一樣，最開始說不上是學習，應該是模仿，後來時間一久，跟著許英雀懂得便多了，自然而然就開始學習起來。許英雀只覺得自己在一張白紙上塗塗畫畫，只能看出來大概的輪廓。到現在，他們正常的交流已經順利了許多，基本上都是一問一答的形式。

「你叫許英雀。」鬼哥念了念，似在思考什麼，趁著許英雀彎腰撿魚時，他隨機一動：「那我就叫海西！」語氣竟然許英雀被聽出了一股驚喜勁兒。

顯然許英雀沒有反應過來鬼哥的情緒怎麼忽然一陣變化，但他還是表示非常尊重鬼哥的意願，並且十分贊同地點點頭：「非常好。」

鬼哥得意地暗哼一聲，沒讓許英雀聽見。

齊志華的約見是在某一天的正午。許英雀吃完飯，便見有人上門拜訪。爺爺看到齊志華表情上掠過一絲驚訝，不知道齊志華來訪究竟有什麼事情。

許英雀看到那張陌生卻又熟悉的臉，只見過一次，可又那麼深刻地印在了他腦海里的那張臉，此時正笑眯眯地看著他，還道：「沒事，它聽不到我們說話，你想說什麼儘管說就是。」

齊志華應當是施了什麼法，讓鬼哥聽不見他們的對話。

許英雀心裡忽然覺得有些心虛，嘴一張一合，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個鬼很特別，我說過我非常感興趣。而且做我這一行的，本來就是要偏重活人的，我們不可能看著死物糾纏活人而坐視不管。我不收錢，這次是免費的。」

「他沒害過人。」不知怎的，許英雀下意識就遛出這麼一句話來。

齊志華卻不覺得有異，她感受得到這個鬼物的確沒有害人之心，更好像因為一些特殊的因素，沒有辦法離開許英雀的身邊，就好像被某種秘法完全禁錮在許英雀左右，不得脫離。這也意味著它沒有機會去害別人。

「但死物既死，便不該出現在陽間，希望你不要忘記自然的規律和法則。」齊志華表情上沒有絲毫的變化，雖然話題嚴肅，但她仍一副笑容不急不慢道：「這次是個好機會，雖然它沒打算害你，但它畢竟是死物，長時間待在你身邊只會讓你運氣越來越差，越來越倒霉，身體越來越虛，你可能隨時都會因為一些意外而死。」

「我不是在嚇唬你，這是事實。再說另外的，它跟你非親非故，不是你的親人不是你的朋友，你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早就已經死掉的鬼物而搭上自己的一輩子，你現在還沒上高中，未來還長著呢，你難道一輩子都打算跟一隻鬼這麼耗下去嗎？」

「人是人，鬼是鬼，為什麼要分的這麼開，就是因為他們本來就不該共存。你讀過幾年書，該懂得道理應該不差這一個吧？」

齊志華說的話非常在理，也是許英雀之前就肯定的，所以他沒有開口反駁。也完全沒有可以挑的錯。

生老病死這是每個人該遵循的自然，有生便有死，每個人都會走這麼一個過程，要是誰都留戀人間，那人間不得亂套了？

許英雀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也不是那種容易失去理智的人。他靜下心來細細衡量過對錯後，便艱難地捨棄了這段時間從心底里自然而然騰生的一股對鬼哥的特殊感情。可以說不舍，也可以說是一種大哥哥對小弟的關懷。跟鬼哥熟悉之後，在他眼中，鬼哥就成了白紙一樣的小孩兒，從什麼都不懂，到現在被他教育成一個根正苗紅的優秀鬼物，也是經歷了漫長的時間的。不舍肯定是有的，畢竟在他一個人走夜路的時候，張智毅不在，耳邊回蕩的單純又顯得有點小蠢的是鬼哥的聲音。

「他離開後會去哪裡？」答應齊志華後，許英雀還是不放心道。

「去它該去的地方，那是輪迴的開始。」齊志華道。

不會煙消雲散。

不會魂飛魄散。

還會得到重生，這對他，對鬼哥而言都是最好的結果。

比起做一個不知疼痛不知冷暖的鬼物，如果能下輩子再做人，那一定是極好極好的。

許英雀妥協了。也替鬼哥做出了選擇。

齊志華終於滿意地點頭，把早就準備好的物件拿上，開始了她的法事。

日漸漸轉暗，外頭蒙起水霧，爬上了幹凈的玻璃窗。齊志華收拾好東西走了好一陣了，這一場法事，一做就是一下午。

爺爺說要留人下來吃晚飯，幫了那麼大一個忙，齊志華卻沒答應，匆匆忙忙就走了。許英雀坐在床邊，覺得哪裡缺了點什麼。

想了很久，忽然想明白，這一下，鬼哥再也不會神出鬼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