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微寧對著蘭兒冰冷的屍體發獃。

午膳時刻，沈先生帶著飯菜過來，還是那番說辭：「微寧，人死不能復生，你的身體更要緊，多少吃點吧。」

「先生，存在你那裡的錢，能取點給我嗎？」

柳微寧語氣虛弱，沈先生便心軟地問道：「你要多少，拿去幹嘛？」

「我拿去給蘭兒贖身。」

「你瘋了！還贖身，就蘭兒的身價，她擱外面這樣死了，那老鴇肯定趁機訛你一筆，就你笨，還親自上門送錢！」

「如果不贖身，蘭兒就任他們隨意處置......我不想蘭兒到死都沒有一個體面的儀式。」

沈先生憤恨地對著空氣扇了一掌，放下飯菜後罵道：「就你作！錢我是不會給的，你就餓死了隨她去了吧！」

隨她去了......

柳微寧緩緩抬起頭。他何嘗不這樣想，可他哪有臉面去見蘭兒，蘭兒的一切災禍都源於他，如果他不為她做些什麼，他哪來的臉面下去找她。

柳微寧閉上酸楚的眼睛，未關的門迎進一陣寒風，比十五年前的那天都要冷。

那時的蘭兒穿得圓鼓鼓的，抱著她烤的紅薯悄悄爬進後院看他。

「小鶯子，我給你帶了烤紅薯。」蘭兒學著他師傅那樣叫他小名。

柳微寧進園子時還不記事，他不記得自己的父母，對外面的生活也沒有印象。每天在園子練嗓的他吸引了園外的小麻雀，起初他們隔著牆相互「較量」，他從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歡樂。

「我娘說裡面的人都好好看，每天都有不同的漂亮衣服穿，是真的嗎？」

「是假的，我們的衣裳都是拿破布一塊一塊縫起來的。」柳微寧說完還捂嘴偷笑。

蘭兒倒是記下了，等天氣轉寒，她將一個包裹丟進來，還說道：「裡面是我給你縫的衣服，天氣冷了，破布衣服不保暖。」

「你哪來的料子？」柳微寧撫摸著布料。

「我去給染坊的嬸子做工，她送我的。」

「你哪來的尺寸？」柳微寧展開衣服。

「按照我的身材給你做的。」

「可我長得比你高啊。」

「那就是，穿不下嗎？」牆外的聲音變得沮喪。

「那你還要送我嗎？」柳微寧打趣她。

「當然，本來就是給你做的。」蘭兒著急了，她以為對方要因為不合身而把衣服退回來。

「你送的，我定會多加愛護。」柳微寧笑道：「我第一次收到這樣的禮物，我很開心，謝謝你。」

蘭兒在牆外手舞足蹈，壓制不足笑意說道：「那我會有禮物嗎？」

「當然。」柳微寧已經想好要把余家賞他的項鏈送給蘭兒了，那項鏈鑲著罕見的紅瑪瑙，誰見了都心生喜愛。

「蘭兒，我之前不是說要送你禮物嗎？你閉上眼睛，我拿給你。」柳微寧吃完熱乎乎的烤紅薯後，哄著蘭兒閉上眼睛。

「小鶯子，是什麼東西呀？」

「不許睜開眼哦。」柳微寧躡手躡腳，將放在枕頭底下的盒子找出，小心翼翼地將項鏈戴在蘭兒脖子上。

「可以看了。」

「哇！好漂亮！小鶯子，我真的可以要嗎？」

「那當然。」柳微寧正是真心待她才送她這麼名貴的禮物。

可這血紅的項鏈宛如嗜血的鬼，纏上蘭兒的同時，還研碎了她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