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叫醒熟睡人的不是陽光也不是鬧鈴，是被推開的卧室門和貼在臉上差點燙掉一層臉皮的早餐。宋不難呆坐在床上，還未清醒的大腦昏沉沉讓他隨時可以倒頭再次睡去，可是耳邊傳來的聲音叫他知道想要睡回去只能等這位大哥離開自己家去上班後。他閉上酸澀雙眼伸個懶腰讓身體稍微舒服些，一個哈欠過後終於可以開口說話：「哥，幾點了？」

實際上被吵醒的人並不知道此時身邊站著誰，但是這個點數能來叫自己起床應該只有自己的哥哥，允許人熬夜見不得人睡懶覺的大神。所以習慣性拋出問題等待大神劈頭蓋臉一頓說教的宋不難做好伴隨咆哮穿衣服的準備，迷茫起身準備去抓放在床腳的睡衣，結果耳邊是好聽又帶著溫柔讓他心臟加速的聲音。

「才七點。本來想告訴你一聲買了早餐醒來記得吃，但似乎徹底吵醒你了。」

這句話比冷水澆頭叫醒人管用許多，宋不難保持著跪趴在床上伸手抓衣服的動作，拽回來不是躺回去也不是。睡覺習慣只穿著一條大短褲的他只覺整個人都燒起來，尤其是腦袋這個部位，跟泡在沸騰的油鍋里一樣。

看不清身後人眼神的他吞下口唾沫，在能夠感覺到的視線注視下緩緩穿好睡衣下床站在地上，縮起脖子盡量不讓自己這顆應該已經紅成番茄的腦袋被人看清。他尷尬又羞澀地幹巴巴開口：「辛夷哥早啊……」

這時要是有條地縫，宋不難覺得自己可以第一個鑽進去再用水泥把後路給自己徹底堵起來。

顯然這樣的表現叫辛夷也知道他此時十分窘迫，來者笑眯眯也說著早啊就走去了廚房。宋不難見人離開卧室，膝蓋一軟差點跪下，扶著床邊深呼吸試圖驅趕走心中羞恥，可明顯自己此時無法冷靜，因為後背腰間都跟著一起燒起來。

衝進洗手間涼水拍臉也沒有絲毫降溫，外面的人也在喊他趁熱吃飯，不想再被看到這大紅臉的宋不難把心一橫，抓起了自己老媽放在旁邊架子上的面膜。蝴蝶形狀的黑色薄膜完美貼在臉上，除過眼睛和嘴巴下巴這三個地方外其它都給遮擋得嚴嚴實實。平日里看老媽邊敷面膜邊吃水果還吐槽這面膜樣子奇怪的他，此時覺得這玩意就是神仙發明。

頂著黑蝴蝶走出廁所，正好跟擦著手要進洗手間的辛夷打個照面，他倆都看著對方發愣，宋不難是緊張，辛夷是被驚到。四目相對的尷尬氣氛是辛夷最先打破，成熟男士憋著笑別過臉去，用手中紙巾擋住唇部動作，放下手時臉上只剩淡淡笑容。他說：「你早起習慣還挺精緻，粥要冷了，先吃點再繼續睡。我現在去上班，中午不想做飯就提前告訴我，去外面吃。」

說罷宋不難就被他揉了腦袋，寬大手掌像是在呼嚕毛絨娃娃，過癮後便果斷收回手去穿衣拿包直奔門口。「吃完了再睡會，還早呢！中午見。」辛夷做這些事情都一氣呵成根本不給宋不難反應機會，直到房門被咔噠合上，他才張開嘴喃喃回覆了句中午見。

徹底羞成一團的人把面膜從臉上揭走，蹲在馬桶旁好久都沒能從腦海中辛夷忍笑時的場景走出去。他分析不出來辛夷眼中的神情，那種自己只在電視劇中見到過的神采，複雜又陌生。但他又能明白一件事：辛夷看著自己哥哥的眼神絕不是這樣。

本來很想仔細思考這件事的宋不難在腿蹲麻前站起身，坐在飯桌旁啃著有點涼的包子，腦子裡剛把和這種眼神有關的電視劇情都回放一次試圖分析下情況，就聽到自己那手機在千里之外滴滴嘟嘟響起來。

電話那頭是小沒，說今晚不用來宅子，他現在正在趕往自己這邊的路上。了解到內容預備發問的宋不難還未張口，就聽到那邊有人喊了句快走。緊接著是一陣急匆匆腳步聲，忙音就在腳步聲嘈雜間傳來。

感覺那邊應該是出事了的他想把電話打回去問清楚情況，卻在這短短猶豫的半分鐘里，小沒手機就關了機。第六感讓他脊背一涼，絕對是有意外發生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但現在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哪，如果貿然去找恐怕會耽誤在路上。

接下來的時間送不難就抱著手機端坐客廳沙發之上，盼著電話再度響起時會是小沒說他到了小區要自己幫開門，但一直等到辛夷拎著午飯進了門電話都沒有再響起過。從龍園到自己家小區如果是開車雖說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可他們走這麼久還沒有到，必定是有事發生。

他將自己的擔憂講給辛夷，手中飯包都沒放下的人卻沖他微微搖頭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和他並不熟識呢？從剛才說得這些來看，你們之間只不過是剛剛認識沒有幾天的網友而已。」

聽到這句話，宋不難突然明白過來自己最近為什麼總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從龍園回來的這幾天中，他給哥哥講宅中歷險時辛夷也一直在旁邊，但他永遠對自己說的東西保持著微笑和一種無奈眼神。那種眼神就像是在看小孩玩。

「辛夷哥。」宋不難抬起頭看著辛夷深棕色的眼睛認真問他說：「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麼？」

同樣認真回答的人開口到：「年輕人都很喜歡奇奇怪怪的故事不是？我尊重你們這樣有故事力的孩子，但我不信。」

「那最近我跟哥哥說得那些東西，包括剛才跟你說的小沒，你都覺得我是在講故事？」對這種事件總是敏感的他等來了心中確實能想到的答案：「小孩之間的故事，總是帶著幻想和冒險嘛。」

所以他才會覺得自己擔心小沒出事是多餘的。宋不難將手機裝起，對辛夷點點頭：「也是，畢竟我本來打算去論壇發一發這個故事，看看會不會有人喜歡。」

【面對什麼樣的人就要有什麼樣的反應。】這句話從宋不難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也一直都懂該如何使用。現在他很明白辛夷這邊對自己面對的那些東西是完全不理解甚至是秉持著否定態度，那麼在從現在開始往後的每一分每一秒，自己都無需告訴他有關這些事的任何東西。

吃飯時的他跟辛夷聊著下周就要開始的工作，讚歎辛夷對工作所抱有的認真心態之餘，也更加堅信這個人是個純粹的無神論者。好在小沒那邊也來了消息，簡訊上簡短寫著下午見面的時間地點，宋不難看了看地址，意外小沒為什麼會選擇這樣一個地方。

「三點，姜家院。」

變故來得太快。小沒與章瓏去宅子中例行檢查，馬上就要走出門卻在沒反應過來間被危險糊了滿臉。夜裡會偶然發生情況的龍園頭一次在白天向他們展現出會叫人措手不及的一面：被小沒關在一樓的一個餓鬼突然衝破封印跑了出來，絲毫不在乎從窗戶外投進屋內的陽光，奔著他們面門而來。

大頭細身子的骷髏餓鬼從吸管大小的口中發出嘶嘶聲，像是蛇又像是人在吸氣，寂靜的屋子將這聲音放大些許，讓頭一次這般直觀面對餓鬼的章瓏頭皮發麻。他向後退一步觀察該如何逃走，小沒站在前面從口袋中掏出匕首，緊皺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事情確實不對勁。宅中每間屋子門前都有封印，除非有人強行破開，否則這些被困在其中的鬼怪根本無法自己逃脫。而且退一萬步說，鬼怪就是從屋中成功脫身，青天白日還有陽光的情況下它們是無法活動的，可現在這餓鬼比尋常餓鬼兇悍不提，對直射在身上的陽光竟絲毫沒有反應這點就很叫人不解。

「這東西不是鬼里比較溫和的麼，怎麼現在跟要過來吃人一樣？！」被小沒拖著躲開一擊，章瓏回頭看緊閉大門距離他們還有多遠，騰挪間他嗅到有臭味從身後傳來，這味道帶有濃濃水氣，其中還夾雜著腐爛氣味。回頭看距離自己不遠處的陰影之中，蹲著位濕噠噠的水鬼。

這水鬼他可熟悉的緊，自己當時廢了好大勁才把他從池塘中抓出來交給小沒，差點搭上這條性命。現在再看到這張腐爛的臉，被那掛在半空的眼球噁心到有些胃痙攣。

二人背靠背站著，與兩個不知何時會一齊攻上來的鬼面對面無聲地交流感情。餓鬼嘶嘶叫著趴在地面不時扭動頭顱，水鬼就那樣蹲在陰影之中用一隻眼睛盯著他，身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地面，惡臭一陣一陣鑽進鼻子叫人噁心。

「有人破開師父的封印將他們放出來，還用手段叫他們不懼白日……」小沒抓著匕首喃喃到：「這人目的不是咱們，因為他似乎並不在乎到底是誰來到這裡，只是為了叫這些東西出來。但為什麼？為什麼必須是一樓的這些？」

面對身後嘀嘀咕咕突然就分析起來的小沒，章瓏無奈翻了個白眼接下話茬：「是什麼原因都可以等咱們出去再分析，不然這二位要是一起上來，手無寸鐵的我肯定第一個祭天。」

祭天這詞叫小沒心神一震，他想到了這個人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