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林金草笑著說，「你好會裝模作樣啊！友仔。這裡又沒有別人，只有我們兩個，你裝給誰看呢？還是說裝給老天爺看呢？別裝了。老天爺根本不長眼睛，他什麼都看不見的。」

我說，「林金草，你這個人…真的…真的很可怕，居然一點敬畏之心都沒有。敢在石碑上撒尿，那是對死者的大不敬，更何況，那是你爸的石碑。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林金草抬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說，「哼。他們敢把我這種惡魔生出來，就要付出代價。」

我驚得下巴要掉到地上，我指著林金草說，「你…你…難道說，你的家人，你爸和你爺爺奶奶，他們當年，都是被你害死的嗎？！」

林金草說，「這還用問嗎？明顯就是。」

「可你當時才十歲，你怎麼做到的？」

林金草說，「問問你自己。你怎麼做到的，我就怎麼做到的。你都做得到，更何況我！」

「你什麼意思？」

林金草說，「你殺了你們家的保姆小芳。」

我說，「你別瞎說！」

林金草說，「事情發生在你十六歲那年，國中畢業的假期。至於你殺她的原因，我不知道。她死的時候，五十多歲，都可以當你奶,奶的年紀了。你殺了她之後，還和你的表哥一起，把她的屍體，埋進了果園裡。

那個地方雖然被你叫做「果園」，但是實際上，已經退耕還林十多年了。在你兒時的回憶里，那裡一直是果園而已。你和你表哥當年藏屍的地方，就是你表哥現在回老家做工程，要開挖的地方。

你表哥故意攬下了開挖前的所有附設工程，然後又從中作梗，拖著一直開不了工，你表哥現在終於成功地激化了群眾矛盾，終於可以重新審批工程改道了。

你表哥這麼費心，為了什麼？還不是怕挖到屍體！至於你為什麼四年來一直沒有回去，當然是因為你太聽你表哥的話，你表哥他怕你嘴巴不嚴走漏風聲，所以一直不讓你回去。」

我衝過去，提著林金草的衣領，朝著他大吼，「夠了！林金草，你能不能適可而止！還有，你別再造謠我和我表哥了！」

林金草抓住我拎著他衣領的手，繼續喋喋不休地說道，「你想想看，友仔。在過去的這兩年裡，你每天都和我住在一起，你每次喝醉之後，都摟著我說胡話，都到了這種時候了，你還以為你破事，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十六歲的時候，你爸剛進了監獄，你就坐上了長途汽車，來到了溪州，剛開始的時候，你連酒店都不敢住，只敢睡橋洞。

路過的人看你年紀小，以為你是走失了，好心幫你報警，警察來問你話的時候，你嚇得半死。然後你一直咬口堅持說，你是外出打工，這樣才矇混過關。

友仔，你再想想看。你在外面這些年，你是不是做什麼都賠錢，幹什麼都不認真，但是依然花錢如流水，你總是刷爆信用卡，但總是有人幫你還債。你也不想想，都是誰在幫你兜底，還不是都是你——表哥！！

友仔，你表哥為你做的事情，夠多了。

至於他為什麼要為你做這麼多，還不是因為，殺人的事，他也有份。

如果你完蛋了，他也要完蛋，既然他不讓你回老家，那他就只能無止境地，在外面幫你兜底，你真是心大啊！瞧瞧你那點兒本事，根本就是無法自己混好的人，老老實實靠你表哥，就行了，又何必瞎折騰呢？

被你浪費掉的錢，如果存下來，開家奶茶店或者酒吧，也夠糊口了，何必老是去當打黑工的廠仔呢？但是你沒那個膽過光明正大的生活啊！

你只敢躲在地洞里當老鼠，日子稍微過得順風順水一些，你就渾身地不自在，你就要逃跑。因為你害怕看見陽光，你害怕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林金草，我完全沒想到他會知道得這麼清楚，但是關於殺人，我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因為我沒有做！

林金草繼續朝著我，蹬鼻子上臉地說，「你表哥以前在溪大念書，手頭也沒什麼寬裕的錢，但現在他回老家也兩年了，還接手了你爸的一部分生意，自然是混得風生水起了。

你爸現在，在你老家持有的資產，很可能，遠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多很多！

雖然近幾年，你表哥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錢，來保全你。但是你表哥，他真的很自私，他居然自私到不讓你回去？那個家你也有份。

他一直不讓你回去？難道他是想獨吞嗎？」

表哥的確和我說過很多次，讓我暫時別回去這種話，而且越想我也越沒臉回去。我應該好好念書的，當初都是因為我偷跑。還是因為我表哥一直在我爸面前講好話，不然我爸到現在還不原諒我，還不願意和我通電話。

我真的快要被林金草給說服了。

我鬆開了抓著他衣領的手，站在原地問他，「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的？」

林金草說，「因為我以前認識你表哥。」

我又一波驚訝，瞪大眼睛看著他，「不是？這…這也太巧了。難道世界真的這麼小？我表哥以前，的確是在溪大上學，但是…我還是覺得，這未免……」

我有些激動得說話，磕磕絆絆。

林金草徹底無奈了，屮！！

」友仔，你人生的前二十年裡，走過的最深的套路，很可能，就是你表哥的套路。」

我問林金草，「你為什麼這麼說？」

「楊友仔！你他媽的該不會到這種時候了，還以為兩年前，我真的是從天上掉下來，一不小心就掉到了你身邊的吧？」

「難道不是？」

「是你表哥讓我幫忙看著你。」

「但是…但是你怎麼會認識我表哥？」

林金草說，「不僅我以前就認識你表哥，我媽也認識他。」

「你媽你媽又是你媽，我真是聽夠了，林金草，今晚上，你提了多少次你媽了啊？」

林金草說，「至少我還可以把我媽掛在嘴邊，想怎麼談論都可以，但是你呢？你根本不敢說出來，只敢在心裡悄悄地想，友仔真是只可憐蟲呢！我看你是，想你媽想得快瘋了，恨不能變成一隻小蝌蚪游到水裡去找媽媽。你小時候看過那個上海美術製片廠出品的水墨動畫——《小蝌蚪找媽媽》嗎？你知道這個動畫對於孩子的教育意義是什麼嗎？」

我說，「我不要再聽你胡扯，你就說，你們以前是怎麼認識我表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