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樓梯若是走，一步跨兩階約摸有個十幾步就可到頭。結果宋不難覺得自己手把扶手跑了能有五十步上下，這樓梯依舊在腳下沒完沒了出現。不敢停下腳步的他心中嘟囔是怎麼回一事，累得氣喘卻只能前進，再行十來步後，胸腔內的氣管當即罷工不幹，幹渴灼燒伴隨窒息叫他大腦嗡嗡響，在眩暈中停步抬頭看，自己在樓梯半中間原地踏步，距離拐彎處至少還有十幾階距離。

「什麼情況？」用手背擦去馬上流進眼睛的汗液，宋不難抓著樓梯扶手大喘氣，想掏出水杯喝口水潤潤嗓子，但第一時間是條件反射回頭去看那高大黑影。結果背後空空蕩盪什麼也沒有，倒是他發現自己所在這一片突然有了光。

詫異中他趕忙四下觀看想確定那黑影確實已經離開，並看到這照亮了整片台階的白光來自樓梯盡頭夢中是畫的位置。那裡不同於剛進屋子時如黑洞般，現在的那裡是個窗戶，很大很大的落地窗被分為四塊區域，每一塊上都是玻璃，而月亮正好就在窗戶外。

只知道十五月兒圓的宋不難盯著又白又圓又亮的月亮，心中雖嘀咕一句今天是不是十五卻也沒有多在意，喝完水體力恢復點後繼續順著樓梯向上走去，這次身後沒了威脅，他也不再跑步而是一步兩階地走起來。

順利到達拐角的人看著走過的路，腦子裡又回想著剛才自己狂奔卻是在原地踏步的事，好像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叫什麼？」他自言自語到：「鬼打牆嗎？剛才那大高個兒就為了不讓我走樓梯？」

怎麼想都搞不清楚狀況的宋不難很快將問題拋之腦後，溜溜達達行到二樓走廊正當間，叉著腰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剛才在一樓做好準備要走右邊的他此時看著右邊走廊，心中卻生出種莫名抗拒感來。直覺叫他別去，自己這眼睛也看不清那裡面的情況，而這電筒的光也在那邊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擋住無法穿過。

左邊倒是一眼望到底，排列整齊的大門都緊閉著，牆上的裝飾掛畫也被蒙著白布，通往三樓的樓梯口有扶手立柱都看得清楚。走廊盡頭也是落地玻璃窗，月亮似乎將餘光灑在窗外，亮晶晶很是吸引眼球。宋不難深吸一口氣，咬咬牙邁步向左邊走去。

二樓除過左右走廊，正中間是個不怎麼大的平台，他剛才正對著這平台，能看到只有一張圓桌。就在宋不難邁步走向左走廊路過那桌子，差不多靠近走廊上第一幅畫時，身後傳來絲絲冷風和一聲滿含失望的嘆息。

聲音是個上了年歲的男人，而且似乎就來自剛才圓桌的位置。涼風叫他渾身汗毛直立，抓著電筒猛然回身去看，桌子依舊擺在原地，只是那右走廊里有了變化。

電筒光被黑色濃霧擋住，但他看得清楚有個弓腰拄拐行走的人影在光照到那的瞬間消失，那背影叫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是誰？宋不難感覺自己呼吸急促起來。這背影很熟悉，可是有記憶來自己從未見過拄拐還弓腰快七十度的人。那聲嘆息如果是他發出的，為什麼？為什麼要用那樣失望的語氣？

大腦飛速運轉的同時，宋不難轉回身再看面前走廊，卻看到與剛才完全不同的景象：牆上掛畫蒙著的白布下有人側臉輪廓頂出，那些本來關閉的門都向里開了些許，而樓梯扶手立柱旁，站著剛才在一樓看到的那位。

黑影用很不協調的詭譎姿勢向自己走來，速度不快卻充滿壓迫力。這下宋不難也不管身後走廊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回身撒腿就往那裡猛衝，就在光被攔住的位置，他只覺眼前先是一黑，然後便豁然開朗。走廊頂上亮著一盞橘色的燈，燈光微弱卻能將走廊照亮。

秒站穩後卻不敢再挪動腳步的宋不難被眼願景象驚到，心中想這下頗有種來到幻像的意味。但沒等他思考太多，就被推了後背不說還聽到剛才那蒼老的聲音說：「跑。」

跑字落地像是一句命令，叫他身體不由自主配合起來。路過的門都關著，牆上掛畫全是花草風景沒有任何遮擋，直到跑至樓梯口，他才停下。

回頭看，那拄著拐的人影站在自己剛才站得位置上，抬起煙霧般的手沖這邊輕輕揮了下。等他放下手，頂燈也瞬間滅掉，手中的電筒只能照亮樓梯，距離自己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再度被黑色濃霧布滿。

「您是誰？」宋不難有種自己一定認識這個人的感覺，可是這感覺又很陌生讓人無仔細思考，他顫抖著聲音開口問，等了許久沒有等來任何回答，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去戳那濃霧，有絲絲冰涼感順著指尖鑽進身體，倒是觸感很順滑。

宋不難站在樓梯口，抿著嘴開始思考自己今天到這裡來是對是錯。他不是無神論者，卻也不是個有鬼論者，從小隻相信世界上一定有自己不曾見過的生物存在，最多也只是在夢中的這間屋子裡看到過那些奇奇怪怪卻比恐怖片內的鬼怪要舒服很多的「好兄弟」。

可今天在這裡，看到的黑影不假，剛才那白影老者不假，就連面前這不符合科學道理的濃霧也不假。論壇中各種帖子有照片也好視頻也好，大多都是自己嚇自己，所謂恐怖不過是來自沒有光的舊房子。而現在，此時此刻自己的所見所聞，比起那些鬧鬼「證據」似乎要可怕太多。

這幢出現在夢中已有十多年的屋子，明明已經展現了那麼多光怪陸離給自己，但跟現實比起來，夢裡所見似乎只是百分之一的內容。也應該是因為有了這些夢給自己打底，宋不難站在屋內一點也不感到害怕，反而覺得有種故地重遊的味道。

他不再思考眼前濃霧和黑影白影，轉身直接向三樓奔去。

如果說一二樓靠著夢境記憶還能清楚知道物品的大概擺放和門開在哪，三樓對他就是兩眼一抹黑。而且同樓下比起來，這層安靜的有些過分。樓下會有因為地板老舊在動作中不堪重負而發出嘎吱聲，這層的深色地板如同鐵板打蠟，有點滑還沒有聲音。聽不到自己腳步聲的宋不難舔舔嘴唇，站在走廊這頭向那頭走去。

這層的牆上沒有掛畫，可以說是啥也沒有，空蕩盪白牆上除過幾個壞掉的開關外，就是兩邊各四扇的木門。幾扇門也是簡單到不符合這屋子的形象，除過木料本身的花紋外，連人工製造的紋路都沒有，如同直接裁下木板安在門框之上，就連門把手都是一根U型鐵桿黏在上面，連鎖都沒裝。

「這是沒有裝修完就廢棄了麼？」宋不難喃喃自語著不讓自己無聊，溜溜達達走到了距離最近的一扇門前，伸手去推卻怎麼也推不動，用上吃奶力氣的人整個人都頂在門上，漲得身體發熱臉通紅都沒能把這木板門推動分毫。實在是推不動的他抹去額頭上的汗，尋思自己確實該去健健身了。

打算放棄的他轉身就走，沒注意背包帶上的卡扣掛在把手上，導致沒能走幾步就感覺有人拽住了背包且力氣比自己大很多。心中一驚尋思該如何脫身，腦子飛速轉動去想方法的同時，不忘回身看看是什麼抓住了自己命運的背包帶。

剛才那扇拒絕自己推開的門，此時大喇喇開在身後，木板同他面對面似乎在問好，而功臣卡扣馬上就要被把手和自己給扯變形。「這大概就是命吧。」宋不難無奈，把要去健身的念頭打消，將提升智商這條加了上去。

但是門能打開就是好事，整理完背包後的他抓著門框樂呵呵來到門前，先把光打進去幫自己開路：「我進來啦！」

內里空間很大，牆上貼著歐式碎花壁紙，玻璃外大概是因為方向關係沒有月光照亮，黑漆漆什麼也看不清。屋內沒有擺放什麼多餘部件，只在窗戶旁有張圓桌和一把搖椅。

本來想直接退出去往下一間屋子的宋不難在燈光掃過桌面時，看到桌面上放著什麼東西，由於距離太遠看不大清楚，想要過去卻又覺得自己不該隨便動裡面的物件。糾結好一會，宋不難還是邁著步子溜達來到了圓桌旁，心裡默念著對不起和打擾了，然後把光給足。

是一張紙。

邊緣微微翹起泛黃失去本色的紙張四角印著特殊花紋，這花紋叫宋不難頓時開心起來。在夢中自己所開啟過的屋子中拿到的東西里，總會出現帶有這個花紋的部件，有時是印章，有時是卡片，還有一桿鋼筆。而此刻在現實中看到，宋不難的直覺說這應該是自己可以看的東西。

【走廊左轉有陽台，那裡為生路。

現在，跑！】

「跑？」簡短幾句話叫宋不難疑惑，怎麼又要跑。

那張紙就在桌上穩穩放著，窗戶也沒開屋內也沒有風，卻在宋不難看完內容疑惑時晃動起來。一同動作的還有旁邊那搖椅，前後搖擺的動作像極了有人坐在上面控制。實打實被這情況嚇到的他也不思考了，轉身就往門外跑去。就在踏出這屋子的瞬間，身後傳來聲嘶啞低沉帶著恐怖味道的嘶吼。

跑到走廊正中間才敢回頭的宋不難，看到了一個叫自己差點尿褲子的生物。

像是個被丟進藍色染缸的健美人士，肌肉形狀倒是好看但像是獸類用四肢一起跑動，光禿禿的頭顱上開著個洞，沒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張長著獠牙的大嘴張開發出咆哮。

這麼個東西向自己撲來，宋不難覺得自己呼吸都凝固住，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在走廊里，嘴裡沒能忍住地喊出聲來：「你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到了走廊盡頭，兩邊都有一條通道。關鍵時刻還記得那張紙上內容的他毫不猶豫向左跑去，餘光還瞥到了那怪物在拐彎時不知道怎麼回事摔了一跤。這一下叫他倆拉開距離，給足宋不難衝進陽台的時間。

「然後我就在陽台上啦！」宋不難說罷長舒口氣，噸噸噸喝掉面前的水。而他對面全程一言不發聽講的男生，從一開始「我看你能說個啥」的表情，變得十分認真。直到他說完喝水，才看到男生換了個動作，靠在沙發背上，似乎思考著什麼。

「我在此地已經三年，每天都去屋中巡邏，白天一次夜晚一次，從未見過你說得則些。」

宋不難聽罷，立馬坐直了身子同男生講：「如果我說得有半句假話，就出門被雷劈，不得好死。」

「不是要你詛奏自己好不好，只是為什麼是你可以。」

「嗯？」什麼叫……只是我可以呢？宋不難看著陷入自我世界中的男生，表示自己也有很多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