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舊舊的樓房，打開門是滿目的灰塵，塵埃在陽光的剪影里浮浮沉沉，他站在門口良久，忽然輕笑了一聲，帶著苦澀，又笑著自己妄想的期待。彷彿開門前站在門口醞釀的期待，就如同一個笑話，可心裡卻空落落的難過的想哭。

成年人的分手和少年時不一樣，彼此的不聯繫，超過了一定的期限，就算是默認了關係的解除，不至於尷尬，也避免了以後的糾纏。

周楠把外套脫下，袖子挽起，沉默著去廚房打水，沉默著把拖把弄濕，沉默著打掃著這個不大的屋子，手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相框，裡面的盧北和周楠，已經換成了陸洵，只有他一個人的單人照，還是上次去玩時偷偷 拍的。

陸洵說自己不太愛拍照，可他上次明明在陸洵的家裡，有看見滿滿一抽屜的照片，是少年時的陸洵和蘇林，除了那些合照，最多的是蘇林的照片，當然也有陸洵自己的。

那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經輸了，輸給了少年的感情，輸給了尚未謀面的蘇林。

他曾經去問過李斯濂，微信的信息還在手機里沒有刪除，大概是看到照片之後，他問：『陸洵和蘇林的感情，和我跟盧北的感情一樣嗎？』

當時李斯濂過了很久才回道：『不一樣，你是單相思，他們是彼此相愛，只是暫時分開，因為家庭，因為很多外在的因素。』

『哦，這樣啊。』那時候他記得自己如此回覆道。

大概是老天都不想讓他好吧，他想，所以才這樣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的與自己無關。可所有人都不會去想，那個習慣了被丟棄的人，會疼，會難受。那個總是沉默的不說愛的人，會受傷，會哭泣。

自己大概是學不會撕心裂肺，學不會如何挽留吧，周楠在打掃幹凈屋子之後想，所以，在自己感受到了歡愉之後，才會重新墜入黑暗。

也不知道，在那段相處的時光里，那個叫做陸洵的人，有沒有真的喜歡過那個叫周楠的人，但是他想，應該是沒有的吧。

累極了，隨意的沖洗之後，躺在了床上，耳機里播放著上次在那家奶茶店門口聽的歌—《舊詞》，望著潔白的天花板，忽然就釋然了所有，慢慢的把眼睛閉上，讓疲倦操控全身，像是回到了曾經大學時那個純白衣衫的少年，手捧著書，安安靜靜的看著，微風和煦，無人打擾，只是誰也不會知道，在那幹凈整潔的衣衫下，是具傷痕纍纍的身體。

他想，第二天早晨起來，要做一碗麵條，裡面放一個煎蛋，還要泡一杯熱可可，等吃完所有，去樓下的蛋糕店訂一個蛋糕，叫店員在上面寫上生日快樂，等傍晚的時候去拿。

這一次他沒有夢見陸洵，沒有夢見盧北，他夢見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夢見了躺在躺椅上打著蒲扇的外公，他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外公笑眯眯的看著他，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他委屈的嘟著嘴，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

外公將他抱起，擁入懷中，用笑著的語氣關懷道：「誰又讓我的乖外孫受委屈了，外公幫你去揍他！揍的鼻青臉腫，揍的他再也不敢欺負你了。」

眼淚不值錢的流了下來，豆大的淚水打濕了外公的衣衫，可他卻只是輕輕地拍著自己的背說：「哭吧，哭完了，跟外公說，外公去幫你討回公道。」

瞧，還是有人在意自己的。他對自己說。

等哭累了，他拽著自己外公的衣服揉著自己紅紅的眼睛，也許是身子在夢裡變小了，也許是因為那是自己的外公吧，他用帶著鼻音的稚嫩童音撒著嬌說：「外公，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嗯。外公知道。」

「你不在，所有人都欺負我。」

「嗯。等會外公就去幫你揍他們。」

「外公，陪陪我吧。」在眼睛控制不住要閉上的時候，他小聲的呢喃道：「就一小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