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十歲的小林金草被警察審問出，是林金草先動的手，是林金草先拿刀捅傷那個叔叔的，而他交代的傷人原因是——「害怕」。

警察問小林金草害怕什麼？

林金草說，他很害怕那些叔叔的打呼嚕聲，他們就像個隨時要把人吃掉的大恐龍！

那個時候林金草才十歲，他在家裡的客廳里寫作業，被那個叔叔帶回來的男人就坐在沙發上，突然拿煙頭燙林金草的耳朵，就是覺得好玩，就拿煙頭燙他的耳朵，林金草當時就跑到陽台上，從陽台上，直接跳了下去。

二樓跳下去，命小的已經摔死了。

林金草爬了起來，然後從小區跑了出去，一直跑到街上，打車去警局報案。

還和警察說，他被家暴，還說他不應該待在這樣的家庭里，這根本不合法！他甚至還說他家裡的叔叔們都吸毒，讓警察去抓他們！

反正十歲的小林金草，就是儘可能地誇大一切壞事，他也不懂什麼法，他只是記得國小的安全教育課上放的「禁毒宣傳片」，記得裡面那些人的醜態，記得如果像那樣的話，就會被警察叔叔抓走，抓走的話就會消失！

林金草想讓他討厭的叔叔們全都消失！他們那麼討厭，為什麼不通通消失掉呢！摔破皮的小林金草，在警局揉著眼睛不停地哭。

警察問他，為什麼哭？他說他疼。

警察問他，哪裡疼？他哭著說，肚子。

警察看到他手腳都有擦傷，也發現了他耳朵上的燙傷，所以又問他，為什麼是肚子疼？

林金草說，因為我的肚子裡面住著一個鬼怪，它一直不停地咬我的腸子！讓我整晚都睡不著！它還會發出嚇人的聲音。

警察叔叔讓林金草把衣服掀起來一些，自己用手指指出來，肚子的哪個位置比較疼。

林金草用手指了自己胸口的位置，又說，「我的心很疼，它裂開了。」

警察把那幾個叔叔都帶回了警局，把林金草的媽媽也找來了，還說以林金草現在的家庭情況，可能要重新解決一下他的撫養問題。按理來說，他的撫養權應該回到他母親那。

那時候的林金草不停地哭，哭得太傷心，簡直哭得死去活來。以至於他媽一直以為，十歲的小林金草，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於是第一時間，又是帶他去醫院做傷痕鑒定，又帶著傷痕鑒定結果，報警說，要立案調查那個叔叔性,侵林金草，還要告他帶回來的那個男人，告他們恐嚇林金草。

林金草也沒和我講清楚到底有沒有真的發生性,侵，只是說調查結果是沒有。吸毒也沒有，有的只是林金草用刀傷人。還說什麼這是烏龍事件，拖了小半年，不了了之了。

我問林金草，你一個小孩，竟然敢拿刀捅一個大人，你不害怕把人給捅死嗎？

林金草說，他害怕。一想起這件事，他就覺得肚子疼，因為那把刀捅進了別人的肚子里。我問他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危險事件，是他們想欺負你，你繼續正當防衛嗎？

林金草說，他不記得了。

林金草後來對此的解釋是，壓抑的環境容易讓人產生一些噁心的想法，而由壓抑的環境導致的壓抑的情緒，又持續不斷地加深著這些噁心的想像，以至於讓一顆小小的腦袋，在成長的恐懼之下，幾乎要崩潰掉。如果心境沒有辦法改變，就逃離那樣的環境。

這是小時候林金草的性格，十歲的他試圖透過大聲地哭訴來引起別人注意，想要依賴一個安全而無害的人，想要母親的保護。

這件事之後，他如願以償地離開了原來那個恐怖的「家」。但他母親把他接走之後，和他的關係，一直很疏遠。他每次放學回家，不是上門的臨時家政就是短工保姆在做飯。

他這麼多年以來，從來沒有見過母親後家的親戚，後來看了他媽的身份證，然後悄悄調查才知道，原來他媽是一個孤兒。就是在那家把他送去寄養了一年的福利院里長大的。

漸漸懂事起來的林金草，開始覺得自己以前哭鼻子，試圖透過示弱來博取同情，是非常的可恥，隨著個頭一天天地猛長，想要成為一個男子漢的決心日益增加。他愛上了運動，非常努力地讓自己變得武德充沛，至少讓自己的外表看起來不是那麼好惹的！

但是也僅僅是看起來而已。剛認識的時候不覺得，慢慢才發現他的兇猛有時候就是狐假虎威。林金草這種中空的感覺，讓我覺得林金草有時候簡直就像一根空心的大蘿蔔！

大是挺大個的，但就是個傻大個，彷彿沒有什麼心。要麼就是外面穿了層鎧甲，裡面塞滿了棉花。你要打破那層冰冷的鎧甲，才能摸到他裡面柔軟的地方。

總之就是他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剛強，該哭鼻子照樣還是哭鼻子，該掉金豆還是一樣掉金豆。雖然吼人的時候超級凶，壓上來的時候，也很大力，但做菜什麼的很香。

至於林金草為什麼會做菜，他是這麼說的，因為上門的家政會做。假期他就和不同的家政或者保姆學做菜，人家天天上門來炒，就站著看看就能「偷師學藝」，不學白不學。

假期里有一天，他媽下班回家看到林金草在炒菜，因為菜味挺香，也挺驚訝的，就說，「我還以為你親自下廚炒菜，要把我毒死。」

林金草笑著說，那哪能呢？這菜自己能炒，就不用再請保姆了，省錢不是？

行啊，知道省錢了。怎麼？班上有北方的同學，這倒裝句說的挺溜。

我們班體育委員，北方的，愛講笑話。

那時候林金草讀在軍事化管理學校讀高二，還是班代，他說的體育委員就是鍾武藝。

分文理之後，林金草和鍾武藝才分到一個班的，因為很聊得來，又是班委，兩個人經常稱兄道弟。但後來快畢業的時候，兩個人之間擦出來的火花終於捂不住了，補課晚自習之後鍾武藝把林金草帶到後操場，放煙花。

當時就被學校監控拍到他們親昵，後來在體育器材室又拍到一次，那次連籃球褲都脫到小腿上了。這都沒被找家長，我也是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