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無人的宮殿內，獨有的三個人一個比一個安靜。伍六的視線落在雲蘇的嘴唇間的紅紙上。

完全無意識的動作，他的嘴也像雲蘇一樣輕抿了幾下。直到玄女伸出手，把雲蘇嘴唇間的紅紙抽出來，又用指腹幫他抹了抹。

「我就說，小雲蘇會是個美人兒。」玄女手指勾著雲蘇的下巴，把雲蘇的臉抬起來，左右看了看，說不出的滿意歡喜。

雲蘇聽她這麼說，第一反應便是照鏡子。將桌子上的花顏鏡轉過來，看的第一眼，他自己就愣住了。

等花顏鏡里又塞進來一張臉，尤其是那張臉還不懷好意的笑著，雲蘇才回過神，獃獃問了句：「這這……」

磕巴了兩聲，後話遲遲說不出來。

玄女從箱子里左右拔了拔，一堆耳墜項鏈被她嫌棄了個遍，終究沒選出來一個合適的。

「這些俗物都配不上小雲蘇。」玄女嘭的一聲把箱子扣上，眼不見心不煩。袖子拂過，空無一物。

雲蘇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抓住玄女的衣袖，抬臉看著她，「九哥哥，這……這也太過分了吧。」

直到站在玉清境外，雲蘇還在拉扯頭髮，雖然玄女手藝不錯給他扎的鬆緊適中，但是他就是難受的很。

還有身上的衣服，都是什麼呀。一襲素凈的留仙裙，是極淺極淺幾乎要和白色混淆的碧色。

從頭到腳只有他自己和鞋子沒換，還是爹爹給他的凈白布鞋，被蓋在裙子裡面，也看不真切。

伍六和玄女一直說著：「不過分不過分，小雲蘇最好看了，解決掉元涬……」駕雲直接把他送到了玉清境外，轉身就走。

往懷裡摸，才想起來為了露餡不那麼早，他把文書和摺子放在了九天玄女宮了。

雲蘇一想事情的時候，就會抿唇。這不又抿著唇，回想了下玉清境里這位清微帝君的模樣，看起來應該不難搞。

作為三清境之一的玉清境，普通仙人是不能隨便進入的，就算是六御神君也不會草率前來。但雲蘇剛被他爹爹從山裡放出來，不知。

玉清境的仙障極重，普通仙人不好透過也是一點。雲蘇的手貼上仙障，催動仙術，便鑽了進去。

三清境都能自成一方天地，玉清境便是一片翻騰的雲霧，正中央一座宮殿破雲而起，像是有霞光覆蓋。

「原來這就是玉清境啊！」雲蘇拎著裙擺，總覺得會被雲層沾濕。誰知道，往裡面走了幾步後便豁然開朗，雲層頓散。

而後便是規整的白玉地面，除了有些地方栽種著花草樹木，其它沒有任何斷口裂縫。和玉清宮合為一體，鬼斧神工，渾然天成。

不遠處玉清宮內，涼亭邊擺著一張椅子，再往旁邊是布著棋盤的小案。

「呵呵，你怎麼來了？」躺椅上閉目養神的便是這偌大玉清境的主人，三位帝君之一的清微帝君元涬。

身著一襲綰色廣袖長袍，與往日里沒有什麼不同。帶著淺笑，一瞧覺得是位和善的主。

但來人可不這樣認為，玄色的衣角從宮殿里出現，「你凈會做這些騙人的東西。」瞥了一眼棋盤茶盞，玄女見了元涬便沒有好臉色。

「哦？原來你不是要問那人的下落啊。」元涬一副驚訝的模樣，端過小案上的茶盅，抿了一口。

不說還好，玄女結著厚繭的手指來回摩擦了兩下，才勉強忍了揮鞭的衝動。走到亭子旁邊，抬腿坐在台階上，做派豪放。

噙著莫名的笑意看著元涬，壓下心裡奔騰的火氣，倒像是來邯鄲學步了，把元涬的風輕雲淡學了五成。

她等到了，玄女捕捉到了元涬眼神的波動，大笑一聲，「有人來了喲，帝君大人。」

元涬坐直身子，微低著頭，偏頭看玄女咬牙切齒的笑意。手指一動，本在手裡托著的茶盞便回到了小案上。

「如果這份大禮帝君您還滿意，我希望那位的頭能出現在我玄女宮門前！」玄女看著元涬坐正身子，她知道元涬察覺有人闖了進來。

剛剛學會的虛假模樣瞬間丟凈，或者是說，只要提到那個人她就是這幅陰沉的樣子，恨不得殺而快之。

已經能夠感覺到腳步聲，玄女看著元涬。院子內無端的來了點小風，讓元涬未束的青絲微動，他捻了捻衣袖。

「這位仙君請留步！」聲音就在不遠處，再過一道宮門便到了，玉清境里的灑掃仙人都仙力高深，「玉清境不許私入。」

有另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元涬聽得清楚，捻衣袖的手自然的放下，搭在膝蓋上。

「本帝君倒是更想，讓九天玄女的仙號出現在他那裡。」元涬輕輕搖了搖頭，踩在踏板上的腳落地。

起身的那一瞬，廣袖陡然一動。玄女還來不及放出仙術，便渾身一陣刺痛，出了玉清境。

元涬一手背在身後，聽那個陌生的聲音還在說話，抬步走向那道宮門。「天官，讓他留下。」

本來還站在雲蘇面前的天官，聽到從身後傳來的聲音，往旁邊退了兩步，俯首回答：「是！帝君。」

這是雲蘇第一次見到元涬，就見一個身影從宮門那端出現。玉清宮所有的光華，彷彿成了擺設，或是他的陪襯。

又或許，玉清境便是因著元涬，才有了光華。

一身綰色的衣衫也極淺極淡，青絲不像摺子里畫的那般死板。雲蘇有點嫌棄起摺子里的畫像，明明之前還回想來著。

眼前之人的神采，非幾筆幾畫能勾勒。劍眉便真氣勢如虹，朗星比不上那雙眼睛。

本來畫像中冷峻的模樣，全部崩碎。帝君本人明明是淺笑，無上尊貴被沖淡了些，完全不像他心裡想的威嚴。

雲蘇在心裡跟爹爹說了聲對不起，清微帝君站在他三步遠處，他決定把最好看這個名號給元涬，以前是他爹爹的。

元涬同樣打量著眼前的「小仙子」，大大的圓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直白卻讓人無從生厭。

「這是誰養在家裡的乖孩子，倒是要便宜我了。」這話元涬在心裡暗道，自是不能說出口嚇了人，淺笑也比方才裝的更真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