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皙脆弱的後頸暴露在視野里。女人看著少年正對自己的鞠躬，彷彿落著無與倫比的沉重。天外早黑，少已回老已歸，她這寡婦開的店裡除了一位誠摯的少年再無別人。無人打擾這一刻的凝重，當然，女人也不忍。

她不能說出答應為許鄯善保密的事情，那是背叛信義的。

「英雀，大人的世界，小孩子本來就不該去好奇，沒有人能保護的了你的。」

寡婦據說年輕時在外讀過書，回到老家嫁給了一個商戶，但沒多久商戶就在出差途中斃命，鄉親們說這女人八字克夫，於是後來的十幾年，更是無人敢娶她。她再嫁十分困難，時間一久就沒了這心思，開著亡夫留下的店面，每天算著時間過日子。無父無母，膝下更無子女。她曾經說要收許英雀當幹兒子，但這事兒一直沒敲定。

「可我覺得我有知情的權利。」許英雀把背重新挺直。

「但我認為你更應該接受你爺爺的好意。」鞠嬸兒扶著許英雀的肩膀搖頭。

「嬸兒...」

「英雀，聽嬸兒的話，這件事不要跟你爺爺提起，時候一到，你全都會知道的。」

「可那個時候，就已經晚了不是嗎。」許英雀微蜷手指，看著女人沒有鬆動的表情，不甘地閉了閉眼，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嬸兒，我走了，爺爺應該回來了。」

深吸一口氣，沒有去看女人現在是什麼表情，一腳踏入了外頭的暮色里。

許英雀平時不會讓自己的行為言語失控，可今天有所不同。

他的心被攪動地亂七八糟，讓事情變得難以控制。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才會這樣瞞著他？

從爺爺外表那肉眼可見的變化不難猜出，只是他不願意承認罷了。

這幾天夜裡，他不是沒看見爺爺在往一個鐵盒子里塞錢。那錢不是平日放在桌上的零鈔，都是幾張幾張放入的紅票子。爺爺這一舉動讓站在窗外屏氣凝息的許英雀眉頭皺的愈發深了。胸口發悶，心中更是鋪天卷地般湧入不好的預感。

那盒子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第一張錢？他不關心到現在為止裡面一共存了多少，他只關心爺爺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聯繫到自己心中所想，他一時間頭痛不已，恐懼蔓延四肢百骸。

「小雀兒啊，天要亮了吧？」

許英雀在屋內聞聲回頭，攥緊了手。

「爺爺。」

「我想吃點稀飯。」

「好...爺爺...」

他頭扭過，一步步走向灶台。

果然，他發現了。

爺爺進食變得困難了。

「爺爺牙口不好，老了，你看就剩這麼幾顆牙齒，咬不動這些的。小雀還在長身體要多吃點。」

「這些爺爺不太想吃，太膩了，我記得小雀愛吃，吃吧吃吧。」

「有點鹹了，老人家吃不慣重口味，小雀你吃，不用管我。」

明明那些肉他煮的那麼細軟，不必費力咀嚼，骨頭都煮的酥了，可爺爺還是不肯吃一口。明明那些菜都是爺爺自己愛吃的，只看見爺爺輕輕夾起一筷子，一根細長的綠蔬放進嘴裡抿了抿味道卻怎麼也咽不下喉嚨。還搖頭說那菜鹹了不合胃口，可許英雀覺得味道入口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