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好奇地追問，「你再給我說說唄。」

老槍說，「以後再慢慢跟你說。又或者，不需要我說，你自個會一點點想起來的。」

老槍和彪子又走了一陣，買了紙巾，進了公廁，拉開拉鏈，準備一瀉千里。

彪子站在老槍旁邊的坑位，中間沒有隔間，彪子就偷瞄老槍從拉鏈里掏出來的東西。

彪子看看老槍的寶貝，再看看自己的，也差不了多少，而且好像彪子的比老槍的還要長一些，彪子不禁抬了一下自己的眉毛。

後邊坑位的都出去兩三個了，兩個人還在僵持，彪子問他，「你怎麼不尿？」

老槍反問，「那你又怎麼不尿？」

彪子說，「我等你一起尿。」

老槍說，「你看著我，我尿不出來。」

彪子說，「都怪你！是你先看我的！」

老槍反駁說，「我哪有？」

「你就有！」

老槍無奈地說，「行行行，那我去最裡邊，離你遠一點，這樣我們誰也看不到誰，總可以尿了吧？」

老槍說著轉身要走，彪子拉住他說，「不行！既然都尿不出來，那不如我們幫對方扶著。」

老槍回了他一句，「簡直扯淡！」

彪子突然拉住老槍的手說，「別走，幫我扶著。」

「你自己沒手啊？為什麼要我扶？」

彪子說，「我就要你扶。」

老槍咳嗽了兩聲說，「彪子，別鬧了。這大白天的，又是公眾場合，而且你又不是三歲小孩，這樣被別人看到的話，不合適。」

彪子說，「被別人看到了，你就說我腦子有問題，說我是精神病唄。反正我本來就是精神病。你還可以說，我生活不能自理，需要你幫我之類的話，反正你肯定也幫我幹過的吧這些事，比如幫我換洗衣物，幫我洗澡，還幫我理髮，幫我剪手和腳的指甲。」

老槍突然驚喜地看著彪子問，「你想起來和我住在一起的這小半年裡的事情來了？」

彪子說，「想起了一些。」

老槍說他的尿意真的來了，就撇下彪子走到最裡邊去方便，讓彪子快一點，在門口洗手池等他。

彪子和老槍方便完之後，又開始回去繼續逛街，終於在工商銀行的大樓旁邊看到了一間成人用品店，旁邊就是洗腳按摩店。

洗腳按摩店半截鋁合金推拉門上方的淺綠色玻璃上貼著膠帶紙紅字——「歡迎光臨，謝謝惠顧。」玻璃房後面是一張白色的沙發，沙發旁邊有一盆常青樹，老槍往裡面瞟了一眼，大白天的，裡面空蕩盪的什麼人影都沒有。

他們走進了按摩洗腳店中間的成人用品店，老槍進去說，「老闆，我們要兩盒避孕套。」

老闆擺了擺手說，「在左邊的貨架上，第二個櫃子，櫃檯的玻璃梭開，自己拿。」

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肥胖男人，長著招風耳，戴著毛線帽子，但仍可以看出頭髮十分油膩。他裹在防風的大衣里，坐在收銀台前面，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他的手上拿著一個和2號口琴差不多大小的玫紅色的mp3，不停地用手指按動翻頁鍵，一排排可以看清像素條的小字在黑白的熒幕上翻滾，老槍想，也許他現在，正忙著看電子小說。

他在看什麼呢？也許是快意恩仇的武俠，也許是村長和寡婦天涯文體的偷情小說，也可能是壞蛋是怎樣煉成的的中二網路小說。

彪子拿著盒子走到收銀台前面，敲了一下玻璃問老闆，「這個的尺寸標在哪裡，怎麼都是寫外文，還不是英文和俄文？」

老闆說，「標在哪裡，你們不會自己看嗎？我又不識字，漢字都不認識，怎麼可能認識鳥國的字。」

彪子問，「那你們家賣的這個套好不好用？」

老闆說，「我又沒用過，我怎麼知道？」

彪子說，「你賣的東西，你自己居然不用？」

老闆理了理他頭上的毛線帽又撓了撓頭皮，撓得手指甲上都是油，「誰跟你說，賣的東西自己就要用了？這貨架上不是還有會震動的、會發光的、會各種各樣的，難道我還得自己全用一遍才能賣？再說，我賣自己用過的東西，那豈不是成缺德、成變態了？」

彪子反駁他，「可是你賣的東西，你總不能連貨號、連尺碼，都不標註清楚吧？」

老闆把剛才看得津津有味的mp3揣進褲兜，站起來有點惱地看著彪子說，「存心找茬是吧？我賣你一盒能掙幾個錢？愛買不買，不買滾蛋！別影響老子看小說的心情！」

彪子問老槍，「那我們是買還是不買？這上面都沒有標尺寸，買回去不合適怎麼辦？」

老槍說，「先隨便拿兩盒吧，反正也沒幾個錢，等再看到合適的，你想買，再繼續買。」

彪子說，「好吧。那麻煩你結賬了。」

老槍拿了兩盒，老闆說，二十塊。

老闆，「您知道這附近哪有賣電子產品嗎？就您手上這mp3、mp4什麼的，哪裡可以買到？」

「這條路出去，往東邊走，情緣網吧附近，賣手機的地方就有賣。」

「謝謝啊。」

走出去沒走多遠，就看到了情緣網吧的大招牌，還看到了衝浪請上二樓的字樣。而一樓是一家洗剪吹。繼續走就是賣手機的地方了。

老槍一進去就說要買mp5。

手機店老闆說，「我們這裡是專櫃渠道的經銷商，賣的都是正品，而且只賣mp4，山寨廠家才賣mp5。」

老槍問，「mp5不是比mp4更高級嗎？你們是不是沒有貨？」

老闆反問老槍，「知道這播放器，為什麼叫mp4嗎？」

老槍說，「不知道。」

老闆說，「因為MP4是MPEG4的簡寫，是一種視頻編碼格式，早期許多視步頁播放器普遍支持這種格式，所以叫MP4。你買mp4幹嘛，是看電影嗎？是的話，買就對了。買了還可以聽歌，看小說，就是個大號的閱讀器，比買kindle便宜多了！」

老槍問，「你說的這個「肯德」是什麼？」

老闆解釋，「就是看電子書的一塊板子，我們店裡不賣，新華書店才賣，不過那玩意不好用，反正你買mp4就對了。這個mp4不貴，我們現在，在做活動。8g內存199，16g內存299，32g內存399。還送耳機、充電器、數據線和兩本雜誌，一大學部技、一本潮流，幫您掌握最新的時尚潮流最前線的消息。」

老槍說，「我掌握時尚潮流最前線幹嘛呢？你看我像是個需要時尚潮流最前線的人嗎？」

老闆打量了老槍一眼，頓了頓說，「好像也不需要。但了解一下長長見識總不吃虧吧！」

老槍說，「如果我跟你說，我不識字呢？」

老闆說，「不識字可以看圖畫啊！你翻翻這裡面的圖片，這鋪面而來的小資生活，多有格調，多令人嚮往，而且送的又不要錢。」

彪子拿起那本雜誌翻了翻，是移動出品的動感地帶的雜誌。上面充滿了各種北京要舉辦奧運會，正在建設精神文明城市的消息。還介紹了一些賣公仔的潮玩店鋪，和塗鴉街頭藝術，當然還有概念版的運動mp3，貼在手臂上邊聽歌邊跑步，也有概念版音樂翻蓋手機。還有一個專題叫「東京街頭潮流穿搭評鑒」，又或許那是個穿搭專題，這一期剛好寫的是東京。當然還有攝影專欄，專欄上面有一個叫黃覺的傢伙拍的黑白照片，彪子不認識這個人，也看不懂他拍的東西，對他的長相也沒好感，另外一個人物沒露臉，就放了幾張他拍的光影零碎的花花草草，說是一個用momo拍照的城市生活記錄者，彪子不知道什麼是momo，只覺得他拍的東西很沒精神。

老闆一看彪子看得很入神，就說，「您看這刊號，可是新鮮熱乎的雜誌，去外邊還買不到，我們都是只送不賣！當然充話費也送。」

老槍問，「你這mp4可以插隨身碟嗎？」

「不可以。你看都沒有隨身碟口怎麼插。」

老槍又問，「買mp4能送手機不？」

「您要手機啊，這邊，這邊櫃檯有。」

老槍指了指玻璃櫃檯裡面的一個紅色的小巧的按鍵直板手機說，「老闆，這手機多少錢？」

老闆把手機拿給老槍看。

老闆說，「這是諾基亞的仿款手機，只要198，原版諾基亞要1980呢。」

老槍說，「那不就是山寨機？」

「也不能這麼說，它又沒貼諾基亞的牌，只是仿了一個外形，老實跟你說，這是小廠子里的組裝機，主打的就是便宜。買這個不虧！」

老槍說，「我出400塊，買這款手機，還有那個32g的mp4，再送我該送的東西。」

老闆說，「這我可虧大了！不能賣！」

老槍說，「怎麼虧呢，薄利多銷啊，你看我一進店就買你兩樣東西，有時候你一整天都不一定賣出去一樣不是，而且你看這條街這麼多手機店鋪，我偏偏要在您這買，那還不是看中您東西好人又實誠嘛！」

店子里的老闆說，「要不這樣，你拿這手機，再拿那個16g的mp4，一起算你400。」

老槍說，「那你得送我張電話卡。」

老闆說，「電話卡怎麼說也得三十塊錢，不能送，不過你可以買我們五十塊的神州卡，五十塊買卡，一年免交話費，而且還可以2g上網，在手機上聊qq，玩遊戲。」

老槍說，「那我加你五十，450，要你一張神州行的電話卡，一個手機，一個mp4，你再送我該送的東西，行的話我馬上付錢，不行的話，我們去別家了。」

店子老闆拉住老槍的衣袖說，「488！一口價！虧本也賣你了，就當交了朋友！」

老槍說，「行，我們各退一步，455，賣不賣？」

老闆說，「466！你讓人少虧點吧，這年頭生意不好做！」

老槍說，「455！生意怎麼不好做了，這年頭不是生意最好做！你們老闆最好當，我們工人最苦了。」

老闆說，「466，工人不發工資，誰里給我們個體戶消費啊！要說老闆，你們才是老闆，我們就是賣貨的攤販。」

老槍說，「455！不能再多了！」

老闆說，「466！我是真的虧！」

老槍說，「455！給兄弟留頓晚飯錢！」

老闆說，「466！給孩子買幾本作業本！」

老槍說，「460，給您五百，找我四十，東西給我打包一下。」

老闆說，「好。等一下，我進去拿張電話卡。」

老槍喊住老闆，「等等，等下老闆，先別走，我問你，買播放器，能給送點小電影嗎？」

「不能送，我們沒有庫存，送不了。」

「怎麼就送不了了？」

「我們自己都沒有，拿什麼給您送呀？哈？您說是吧，這不能無中生有不是？」

老槍說，「把mp4和雜誌裝袋子里就行，電話給我，我插了卡，現在就要試試能不能用。」

老闆給手機安卡，安好後遞過來。

老槍拿到手機，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存進手機裡面，撥了一下能打通，然後遞給彪子說，「買給你的，拿著。咱先以實用為第一步，等以後去了北京賺了錢，喜歡什麼再慢慢換新的。」

彪子遲疑著沒伸手接，老槍把電話放進他的口袋裡，又拍了拍口袋說，「看好，別丟了。有什麼事，我們互相打電話聯繫。」

老槍把他的新號碼存好，又讓老闆把東西都打包好了，東西遞給老槍時，他說，「旁邊就是網吧，想看什麼去那下。小電影的文件夾就在桌面，但你得問網管打開的密碼。」

他們從手機店走出來，抬頭看著寫著情緣網吧的廣告牌，和廣告牌上衝浪請上二樓的字樣，和那些在電線桿上飛來飛去的麻雀。

那是你現在看不見，那些狗日的麻雀，夏天的時候，多得地上全是白色的鳥屎。

老槍和說，「電影不下了。我們還是先打個車回家，家裡也能網上衝浪。」

彪子說，「原來你家裡有電腦啊！那剛剛為什麼不直接先回家，還要去網吧？」

老槍說，「因為怕拖太久，票賣完了。而且那都是我們廠子以前辦公室做賬的電腦了，現在卡的要死，真衝浪，也不得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