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為了讓江糖意識到說他沒長大的重要性，魏柏瑜從廚房裡找到剛制訂的菜譜清單，準備當著江糖的面兒把所有的葷菜劃掉。

江糖說：「你劃掉我們就只能天天喝稀飯了。」

魏柏瑜怔怔地看著她：「炒榆錢難道不是素菜嗎？」

榆錢是他放在清單最後的一道菜，也是福神殿每年必定會出現在飯桌上的一道菜，但江糖到南陽這麼久卻從來沒有吃過。

不過她記得小河山的附近是有片榆樹林的。

江糖看了眼山巒上的太陽。

距離梁棲約見的時間還有些時候，到小河山的路途也不算是特別的遙遠，想了想，她撿起地里的麥草編了個簡易的籃子。

魏柏瑜蹲在旁邊打量她：「糖糖你想做什麼？」

江糖細心地將剩餘的麥草覆在小花園裡。

福神殿的阿福今天不想起早，而她不想看到梁棲，榆錢也是正值花期，不如就趁著他挑起的炒榆錢過去小河山瞧一瞧。

她伸手在他袖子里找到之前的鋼筆。

然後把清單翻了個面，寫：有緣我們一定會遇見的。

誰都知道這是婉轉推辭掉的話，魏柏瑜抱著小籃子說她在故意找梁棲的茬。江糖沒否認也沒有承認：「知道春天在哪裡嗎？」

這擱誰誰知道呢？

魏柏瑜望著遠處青山尖兒上的皚皚白雪。

沉默一瞬間就這樣絞著了。江糖提著小鐵鍬鎖了門，路過門前的荊棘叢的時候順道把清單扎在了上面，風一吹就獵獵作響。

魏柏瑜想起將軍府的彩色旌旗。

破破爛爛得好像破抹布，黑瞎瞎卻說那是魏臨湘曾經生存的唯一希望，所以他特地去將軍府研究過旌旗，但沒什麼特別的。

魏臨湘的遺像倒是抱了座紅泥塑的小神龕。

只是隔得太遠，上面的刻字在視線里模糊成了一團，連遺像的神情都看得不怎麼真切，但那種油然而生的敬畏卻直抵肺腑。

彷彿還能聽到信徒祈禱時跪地的影子。

魏柏瑜怔怔地看了很久很久。

福姑娘有紅牆綠瓦的福神殿和白玉烏木做的神龕，那魏臨湘懷裡的神龕是誰的呢？他抓著江糖的手悄悄地不自覺地緊了緊。

三月份的小河山依舊覆著一層白雪。

河面的冰塊也沒來得及化，清凌凌地倒映著藍天和白雲，跟鏡子似的。江糖踩著木橋上的碎樹枝走過去，沒看見自己的影子。

魏柏瑜偏了偏頭，「糖糖你人呢？」

人不是在你前面兒站著嗎？

江糖在心裡反覆咀嚼了一下這個回答，從前就懂得揚長避短的她覺得很敷衍，於是彎著眼睛笑了笑：「不是在你心裡嗎？」

時間和畫面皆在這一刻定格。

那時候誰也沒想到，這句話在後來的很多年裡，漸漸成了跟將軍府的旌旗一樣帶著希望的存在，而非是酸酸甜甜的情話。

即便江糖努力實現了許多許多的願望。

但好像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忘記了，忘記神明也是需要供奉的神龕和廟堂的，忘記神明沒了信仰是會消失的。不過都還早。

魏柏瑜捂著紅紅的臉跑遠，「糖糖你在耍賴！」

江糖看著他沒說話。就那樣靜靜地站在木橋的邊兒上，往後是白茫茫的看不見路的雪地，往前是一大片新綠色的榆錢樹林。

距離不遠，往前一步就是春天。